方明是个神医。
但神医有了病痛,却得让别人来治,这就让人有些郁郁寡欢。
方明脖子上安着夹板,当他第多少次不知道把药糊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他突然就烦了,拿起药碗往地上扔。
就砸在高长仪脚底下。
高长仪骇的不轻,但不敢朝方明发脾气,还得给人赔不是,“这是怎么了?”
方明指着自己歪着的脑袋,没好气,“你看我是怎么了?”
他给人踹到墙上,扭了脖子,这会儿看什么都是歪的。
高长仪心中愧疚,“误伤了你,确实是我阿兄的不是,届时他会亲自向你致歉的,也请你原谅他的莽撞,实在是因为太过担忧我,所以才会那样……”
方明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也知道当时那情景,着实让人误会,于是手一挥,很大度地道:“亲自致歉就不必了,别再让我想起他踹我那一脚。”
“失礼之处,还请你海涵。”高长仪诚恳道。
方明又摸了摸脖子,问她,“哎,你那未婚夫君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高长仪回,“已经醒了,但还有些虚弱,多亏你当时的鼎力相助。”
方明很是欣慰,点了两下头,差点把自己晃到地上去,赶紧扶住了一旁坐榻,坐好了,咂吧两下嘴,又说,“那就好,活着就行,真是受了大罪,我的天哪,啧。”
高长仪说,“救命大恩,当结草衔环相报,你有要求,尽可说来。”
方明瘪了下嘴,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急着赶我走?”
高长仪这会儿想着别的事,方明这般说,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待明白过来,就有些窘迫,忙说:“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先前应允了你的,再说给你听而已,你若是暂时还没有想到要提什么要求,可以慢慢想,不如就在府中将养吧!”
方明将手抄进袖子里,很是满意,“府上钟鸣鼎食,应有尽有,说实话,我是真的打算赖上一段时间的,我也许久没有过过这样的好日子了。”
高长仪便说,“是我邀你在府上长住,实在不必那样讲。”
方明更加满意,兴奋道:“你这样的,果然就叫人很喜欢!”
裴允只着单衣,正坐在榻上,试图要站起来,待见到高长仪过来,动作太急,扯到了伤口,疼的太过,一时撑不住,又摔回了榻上。
但他又立马爬起来,乖巧地跪在榻上,眉欢眼笑,“阿姊,你来了!”
那天晚上他同她说了那些话,她还肯来看他,那就是说……
一想到这些,裴允便觉得心中欢快。
他望着高长仪,笑意盈盈。
高长仪望了一旁立着的侍从,那侍从便低头,行了一礼后,快步离开了。
高长仪朝裴允走过去,在榻上坐下,手里拿着的那卷帛放到了一边。
裴允看着她,是在笑的,她也看着裴允,但是没什么表情。
这其实是很不对等的,但男女之间,被明目张胆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即使她是冷着脸色,裴允也仍旧很愉悦。
只是高长仪长久不说话,只望着他,叫他不适应,于是他便开口,语气同之前都一样,乖乖的,软软的,喊,“阿姊……”
高长仪抬起了手。
她拿袖子擦裴允额头上刚刚因疼痛而沁出的冷汗,又去看他腰腹那里的伤口,语气怜惜,轻声问他,“还疼吗?”
裴允说,“没有那么疼了,已经好很多了。”
高长仪嗯了声,点了下头。
裴允还想再跟她说话,可她却从榻上站了起来,裴允忙仰起头,去追逐她的面庞。
高长仪手一挥,一个巴掌狠掴到了裴允的脸上,力道不轻,声音清脆的很。
裴允被扇倒在榻上,好一会儿没有起来。
他右手摸上被高长仪掌掴的那半张脸上,眼睛微眯,又在转瞬间换掉了脸上出现的鹰视狼顾的痕迹,再转过头,在高长仪眼前老老实实地跪坐着。
有恃无恐的偏爱。
高长仪教训他,无论什么缘由,不管是他当真有什么不妥,还是她脾气上来了胡搅蛮缠,只要她说,他一定是乖乖听的,而且还要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来。
当然,扇耳光这事,从来没有过的。
高长仪问他,“疼吗?”
裴允回,“不疼。”
高长仪再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裴允低声道,“必是我做错了事,惹得姐姐不快。”
高长仪道:“确实是因为你做错事,这一巴掌,是教训你敢觊觎自己的姊姊,罔顾人伦,我打你,你认不认?”
裴允抬头,良久,坚定地回,“不认。”
高长仪皱眉,“你再说一遍?”
“我说。”裴允道:“我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