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剧没字幕,也难怪林总会胡说八道。”姚光学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道,“我的锅,竟然忘了,号称会九国语言的林总,唯独不会日语。需不需要我给你翻译一下?”
也不等他回答,就随口翻译了两句,“怎么样?林总满意了吗?”
细眉挑起个高难度的弧度,态度十分嚣张。
林霁尘轻哂,没接茬,目不斜视地看剧,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手却越过三八线,捏住烤串盘的边缘,冷漠地往自己这边一拽,然后继续云淡风轻地看剧。就跟他真能听懂一样……
姚光正端着杯奶茶润嗓,差点笑喷。
妈呀,怎么回事?突然好萌!
堂堂林总,傲骨铮铮,眼睛长天灵盖上,绝不向动物世界低头,怎么现在也学会人类幼崽“你惹我生气我就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这种低级招数啦?
好像这还是她二十一年来,第一次在文化领域战胜他。
这么一想,更骄傲了呢!
姚光腰杆瞬间直了起来,身心前所未有地痛快,乘胜追击问:“孟家小孙女的满月酒……”
“你不是问我满不满意吗?”
林霁尘懒洋洋地仰靠沙发,目光下移,在她胸前丰腴的弧度稍作停顿,清清淡淡地掠过。拇指缓缓擦过唇瓣,单薄唇角勾起微妙弧度,像是意犹未尽般,食指又顺着弧线轻轻擦回来。
“哥哥觉得还行。”
?
姚光没听懂,随他的视线低头。
“…………………”
*
姚光几乎是逃着回屋的,临走前还狠狠砸了林霁尘一抱枕,“流氓!”
不,比流氓还流氓。
简直卑鄙、无耻、下流!
还哥哥呢,亏他说得出口,还说得这么坦荡直白,一点都不脸红。
真是……
太狗啦!!!
姚光抓着被角在床上滚了一圈。
心头小鹿“咚咚”撞着大墙,她侧躺着企图压住它,它还越撞越来劲。
“别吵啦!”姚光低吼了句,翻身趴在床上,脑袋鹌鹑般深埋进枕头,尖叫憋在嗓子里,小腿拼命踢蹬。
黑白灰为主的冷色调房间里,只她乌黑发丛中的一双耳朵红得格外醒目。
几本时尚杂志“唰唰”从床边滑落,可怜巴巴地摊在地上。页边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写着笔记,都是这几天她为宴会做的功课。
姚家传承百年,在北城根基深厚,属名门中的名门。姚光作为家中独女,从小就被带着四处赴宴。该怎么穿着打扮,她都熟门熟路。但这回,她遇到了点麻烦。
因为跟姚山的赌约只有一年,回国的时候,她就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缺什么东西都是就地再买新的。
然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刚才,姚光是打算问完请柬的事,再向林霁尘借钱买新礼服。等一年后她回到爷爷身边,恢复财政大权,就连本带利还给他。
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她就只挑了普通款,都没敢往限定版上想。
可现在……
唉,但凡她昨晚睡觉的时候把枕头垫高点,也不至于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姚光下床看了眼空荡荡的衣帽间,叹了口气,默默拉上门,弯腰去捡杂志。
凑巧,此时杂志刚好停留在林氏集团此前一次收购的庆功宴这页上,除了各界名流,还有不少明星捧场。
杂志很贴心地配了张现场高清照,镜头不偏不倚,对准人群中众星拱月的某人——
少年的面容被笔挺的西装衬出成熟男人的魅力,眼角眉梢却依旧保留着几分桀骜。将熟未熟的分寸被拿捏得正正好,站着不动,就轻松碾压满室各显神通的星光。
有些人呀,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人模狗样,其实私底下……
刚才的一幕再次随血液冲上脑海,“咚咚”还带回声。
姚光捂着冒烟的脸使劲摇头,想把这画面抛出脑海,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荧光笔,在那张俊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很好,“百万名媛的梦”碎在她手里了。
姚光弯了下嘴角,趴在床上画她的大作,脚背一下一下拍着被子,嘴里念念有词:
“你很嚣张哦。”
“以后还敢惹姐姐吗?”
“要不要给你头上来点绿?”
好像在回答她问题似的,窗外风声忽然毫无征兆地收紧,“咣当”撞得玻璃大响。
姚光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道白光,霸道地劈开厚重的云翳,轰隆隆,炸响在她耳边。
*
二楼客厅。
林霁尘背靠吧台坐在高脚椅上,一只脚勾着,另一只脚松松踩着地。手自然垂搁在敞开的两腿腿间,握着酒杯轻轻摇晃。
闪电溅开一地惨白,他清瘦的身影在地上孑然拉长。
这几天,他是真的很忙,从早上忙到现在,饭也没顾上吃,刚才那几根串儿,算是他今天全部的伙食。
还有几份紧急文件亟待处理,他今晚本是没打算回来的,可最后不知怎么的,他的四肢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就这么自作主张地领着他回来了。
还不如不回来。
林霁尘自嘲地牵了下嘴角。
疲惫感沉甸甸压下来,有千斤重。他仰头,摁着颈骨左右活动了下脖子,起身下楼继续办公,刚走到楼梯口,旁边的电梯门“叮”了一声。
林霁尘下意识转头,没等看清楚,怀抱忽然一满。
悠悠沓沓一阵风,回首间俱是甜软的女儿香。少女颊边的细腻正好压在他心头,像一朵柔软的云,拉着他一块跌进夏夜编织出的绮丽梦乡。
“打、打雷了……打雷了……”姚光缩在他怀里,颤抖的哭腔杂着克制不住的恐惧。
林霁尘僵了僵,有那么一瞬,他脑海里完全空白。
像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从小见识过的风浪是普通人的好几倍,危及生命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他从没惧怕过,因为他对自己的智慧有足够的信心。
像这样彻底没了主意,平生还是第一次。
没有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没有刀口尖的血雨腥风,连最简单的口舌之争都没有,只是一个拥抱,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便轻而易举,让他所有理智都溃不成军。
甚至愚蠢到,连心都忘记该怎么跳。
等反应过来,左胸膛又跟脱缰野马一样,“突突”狂蹦,毫无章法。
林霁尘嘴角没抑制住,轻轻弯了弯,很快又拉回直线,冷淡地半垂着眼,寒声推她,“少来这套,流氓也怕天打雷劈。”
他还没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窗外“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火花带闪电。
姚光吓得一收胳膊,在他怀里抖成一团,抬头,鹿眼盈着水光,“哥哥……”
嗓音微弱又可怜,像在撒娇。
林霁尘那双推她的手,就这么不争气地僵在了半空。
过去这二十一年,他始终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而此时此刻,看着怀中无比依赖他的小姑娘,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如果受了这天打雷劈,就真的能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是一百个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