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其实没怎么听清程宴洲的话,但她终归是没有回味的兴致。
事情差不多弄好。
明舒拿上自己的小包,脚背踩地推开坐着的转椅。
陈警官扫了眼,视线和程宴洲碰了一下,连忙缩回。他若有所思地咳了一声,做了一通还有话要说的手势。“那个,明小姐。”
女人脚步一顿,好整以暇地看他。
陈警官认真地措辞:“是这样,我们警局去年新建了一批人物档案。”
他略微停了话头,才?又说上:“你的父亲明远怀刚好在新建的那一批信息录入人员名单中。你要不要看看?”
在怔愣的须臾中,明舒眼角蓄了真诚的喜悦,眼底眉梢似绕着人转。
“要看的,劳烦陈警官了。”女人满满一目的和?善。
陈警官知道是有戏了。他二话不说地拿了钥匙,叫明舒跟着自己一起去。
程宴洲视线循上,眸色晦暗。
档案室在警局七楼,空间逼仄,环境压抑,但胜在有人经常整理的缘故,找起东西来倒是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陈警官从众多的文件袋里抽了一份,交给明舒。手指圈开缠绕着的线头,女人的眼眸在瞬间沉静。
上面记录着的明远怀生平简介以最详细的文字呈现在册。
明舒盯着身份栏一列写?的卧底记者四个字,红了下眼眶。
女人尽量放缓呼吸,把文件往后翻去,直至最后几页的证据附录时,她才停了下手。
因为眼生,明舒不自觉地蹙了眉。
陈警官瞄着她的神情,适时地说起他知晓的往事:“证据是程家的人交上去的。”
男人动了动嘴,娓娓道来:“大概是最近两三年吧,黎山的边境小镇上又肃清了几批越货的违法的勾当,程宴洲好像也出了任务。”
“挺好。”明舒莞尔,眉眼倦浓但确实上挑着明媚的弧度。
陈警官似是卡壳了。
明舒却是抬眼,径自掠开眼前的人后,程宴洲挺身周正的形象在灯光一寸寸的冷融下慢慢清晰。
“还是,你以为我会说谢谢。”她一问,周围的空气死寂。
女人恍若未觉,她红唇一张一合,绽放如罂粟。“沾了别人的血才?得以活下来的人为了赎罪做到什么?程度都不该惊讶的啊。”
程宴洲欲言又止,转而轻笑了声,字字克制着情绪:“你说的对。”
明舒不理,看到附录标题里提到的记事本时,她的手抚在对应的一页上,仅握了一把虚无。
女人眯眼。
陈警官挠了挠头发,“那个啊,是因为记事本上没有什么?看得出的有用内容,所以就没有放上去。”
明舒用力合上文件,“在哪儿?”
陈警官为难地僵了下脸色,他打了个哈哈,眼神指了下程宴洲。
“在我手里。”男人直白,视线纠缠在明舒的身上,流转千百回。
明舒小幅度地歪了下头,尽在不言中。
程宴洲颤了下眸子,他嘴角勾起“本来就是要给你的。”男人巧妙地转了下话锋:“但上面的内容还有不明朗的地方。”
“最?好不是假话。”明舒拢回自己伸出的手指。不带希望二字的前缀,只因觉得太多余。
陈警官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两个人的呼吸里,有一方是微窒的那个。
程宴洲咬了下口腔壁,他声声沉哑:“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任何东西,只有我有,皆可双手奉上。
不惜所有。
明舒听了玩笑话,转身抛到耳后。她浅浅地笑着,“我对你,无所图。”
男人垂首,气息紊乱着说:“总会有的。”
程宴洲说着,当真不怕一语成谶。
女人抿唇,不打算再浪费口舌。
明舒起脚往外去,两个人的气息在肩膀处又经一轮似有若无的碰触。
下一秒。
程宴洲攫住了女人的手。
两个人几乎是并排,目光无所交融,但不妨碍男人喉间溢出的磁性及沉重。
程宴洲紧了紧手上的力气,“没有亲眼所见?,但我知道是他挽回了我的性命。”
男人咽了下喉咙,艰难地续腔:“那个时候我不足以理解好人暂时伪装出的坏。”
“对不起。”
明远怀对他非打即骂,其实是以反话的方式让他活下去。
他压着自己吃下的那些从他嘴里剩出的脏东西,实则是当年情境下最?安全的食物。
一切的好,他懂得太晚。
却阴差阳错在多年后,走上了与明远怀相同的路。
背身站立中,明舒眼里碎了一目的暗光。她没有同情,也无所谓对他施以可怜。
“明舒。”程宴洲唇间轻颤,百转千回的情绪终归只能如此叫她一声。
“最?无可奈何?的保护也有可能会是伤害。”
手腕上的温度翻涌,兀自升高。明舒挣了下,不客气地抽回。
女人弯了下嘴角,勉强施舍他一个目光。明舒似笑非笑?:“我听不懂。”
程宴洲眼皮颤了下,他嗓音克制:“好。”
男人摩挲着指腹,“也幸好,你只是听不懂。”
明舒凉凉看他。
男人眸色归于沉静。
见?明舒要走,他问:“手机号。”
女人转头睨他,程宴洲挽唇:“记事本你不要了?”
明舒冷眼,男人又说:“也可以记我的,还是原来的号码。”
明舒抿唇,她转而?走向最?近的一张桌子。拿了纸压在程宴洲面前,“最?好还是写一下吧,我没印象了。”
无人看见?的地方,程宴洲手指捏得生疼。手机号码写?好,男人手上压着白纸往回推,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很好记。”
明舒敛了下眉眼。
很久以前,女人蹭着程宴洲的脖子说他的手机号码太难记了。
男人抱着她的腰夸她:“所以你比别人要聪明。”
明舒埋了下头,“我有诀窍。”
程宴洲:“什么??”
女人踮脚凑近他耳边说:“我发现你的手机号和我的可以一起背。”
“所以才很好记。”
“对。”
——
留了手机号码。明舒走回了警局大厅,她手上还捏了份刚才?的文件。
陈警官看样子是又去忙另外的业务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警局大事不少,小事也多。
正要开了门,一个小男生惊喜地喊了句:“明小姐。”
明舒看着他面熟,旋即才记起对方好像是时屿身边的小助理。“你是跟着时屿的?”
小助理憨憨地点头,“我是陪我们老大来做笔录的。”
在他的一番长话多里,明舒知晓了大致情况。原来是时屿和?几个私生饭打架,后面又闹到了警局。
小助理偷觑了眼视野里兀自出现的男人,声音细若蚊蝇:“对…”
明舒绕开他,经过大厅时,恰好在值班人员的桌前露了一面。那里,时屿正大咧咧坐着,帽沿不配合地压住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