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晕开掌心的脉络,在程宴洲的眼底燃起不知名的猩红。
金属划在地面声音清脆冰冷,一如明舒的那句话。她字字在理?,用最直接的行为扯开两个人的关系。
谢谢。
但?,她不需要。
程宴洲的呼吸都微窒,男人拢了下自己受伤的右手,血渍溅开,又?是一片鲜红。
克制地动了两下后,他?最终伸出右手不由分说地攫住明舒的掌心。
相似的伤口,蜿蜒狰狞,连力道都把控得差不多。程宴洲紧住明舒的指尖,脖子上的青筋绷得发红,尽显压抑。
他?真的有太?多话想?问。
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抗拒自己到这个程度。怎么连救她都不被?允许。
心里一块堵得死死的疙瘩浮上来,终究有太?多不敢。
明舒的眼眸暗了几分,正准备把手抽回时?,程宴洲却不肯放,他?颤着的力道又?无端端地压上一度。
“别动。”男人嗓音狠决,连声线都会让人畏惧。
紧接着,程宴洲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整齐的三角状方巾和一个创口贴。
见状,明舒眯眼,面上徒生清冷。
似是看透了女人的心思,程宴洲把方巾按在伤口处,动作利落熟练地包扎了一圈时?,还不忘说:“已?经洗干净了。”
他?手上撕开创口贴,在明舒手背的位置上,把方巾的前后两端的交叠处固紧。
从始至终,男人的右手都垂落在身侧,任由它的血越流越少。
何旭赶到时?,报的警也和他?几乎同时?抵达了现场。杨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喘气,撑手要站起又?只能跟条离了水的鱼一样,动弹不得。
陈警官打了个手势,叫人把杨琼控制住。他?转头?看到了另外两名当事人时?,男人顿时?为自己的运气捏了把汗。
还真是有够巧的…
陈警官上前,重重地咳了声。
此时?明舒也盯着程宴洲的包扎技术瞧了还一会儿?。女人脸上似笑非笑,生不出多少真实?的情绪。
陈警官开始走正常的流程了。
他?抬手在明舒和程宴洲中?间来回点了两下,最后试探地问着:“和上一回一样,你还是不认识他??”
明舒眼底眉梢干净清明,她恰到好处地微笑:“是互相都不认识。”
陈警官打了寒颤,“是…是吗?”
程宴洲神?情一滞,他?的脸色不太?好。手上的红与眼前发白的雾交织汇合,引导他?走向不知名的过往。
站在他?身后的何旭目光触及男人后脑勺的异常时?溢出震惊和不安。
程宴洲的浓密的短发下是细流潺潺的血河,在重力的施压下,全都埋入后方领口。
何旭讷讷地说:“老板…”
程宴洲侧眸,威胁住了助理?接下去的话。
杨琼神?思恍惚了许久,再?看清明舒的面容时?,又?开始大喊大叫,更是要扯开两边困着自己的警务人员。
“明舒!”女人尖声刺耳,“是你!都怪你!”杨洁疯癫地跺脚,“要不是你,我哥怎么会进去!”
杨琼声嘶力竭:“你该死!”
陈警官惊觉身旁的男人氤氲出的冷冽气场,掸了掸胳膊上的凉意?后,旋即示意?架着杨琼的警员把人锁好。
明舒恍若未闻地弯了下腰,把自己先前的那柄刀拎拿在手里。
陈警官醒神?,“明小姐,你要干什么啊?”
女人却是慵懒地把刀横在自己和杨琼的视野里,她欣赏着刀口上的血以?及弥漫的血腥味,还有细小的肮脏尘土。
程宴洲眼眸复杂,久久注视后,压着嗓音叫她:“明舒。”
陈警官更是提着一口气,好言相劝。“你可不能乱来啊,明小姐。”
女人眼眸睁得无辜,转而把细如葱白的手指捏上了刀口。
她轻轻地划开上面的红黑,开口时?颇为认真:“骂点别的吧。你没说够,我都听烦了。”
杨琼不自觉地抖了下脑袋,嘴上还是振振有词:“去死!”
“除了死,就没了?”明舒指尖在刀口点着,她垂眸,上眼睑弯下,娇美的唇形一字一字道:“我真的有差点死掉。”
“你,不记得了吗?”
杨琼的嚣张顷刻涣散。
而程宴洲的眸光倏然瞠开极致的黑,仿佛野兽的竖瞳,危险阴鸷。
那一句话没有后缀。
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不记得了吗?程宴洲。
而不知为何,程宴洲恍惚间有个印象。
当下的场景并非是第一次。或许在更早之前,他?听过另外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男人拧眉,与身体?做着最本能的抗争。头?疼欲裂一度迫使他?停住了思考。
明舒把刀收回鞘里时?,银白的冷光在她的眼底晃了下。
陈警官看得头?皮发麻,最后交代几个人去警察局做一下笔录。明舒和左宁跟着他?,程宴洲则是做何旭的车。
原先的那辆迈巴赫车前端几乎毁于废墟,残破直直扎向另一辆的侧面。
当真骇人。
饶是谁看了都少不得唏嘘一声。
人群散开,风开始从四面八方乱转。程宴洲的脸已?经白得无多少血色,可男人正身直立,挺拔得不减丝毫威慑力。
临上车前,女人的背影融在程宴洲的瞳孔中?。趁她还没走,男人似有警告地叮嘱了句:“别伤害自己。”
明舒听到了,她余光偏了丝弧度,旋即又?拨回。
程宴洲嗓音沙哑:“明舒。”男人死死地握拳,在车子开始启动时?,正声道:“永远都不要伤害自己。”
他?待在原地目睹女人乘车离开。
看着她的面容在一寸寸升起的车窗上沦陷至透光的蓝色。
也有陈警官的存在。
可不是在当下置身的郊外。
而该在警局的门口。
对的…
男人抬手按住自己后脑勺的伤口,他?几乎不受控制地俯身。
好在何旭上前扶住了他?。助理?关切又?慌张地问他?:“老板,我们现在…”
却见男人喉间波折,气息紊乱。程宴洲狠狠地闭了下眼。
耳边全是明舒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能让人醉死。软刀子扎进,红刀子出。
他?艰难地分辨着时?间点。
话里无一例外都在喊着自己。
明舒在说
——程宴洲,我喜欢你!
——程宴洲,我等你,可你也要等我啊!
——程宴洲,你抱抱我?
……
到后面是
——程宴洲,你不信我…
——程宴洲,你假装对我满腔爱意?这么多年。会不会也在哪一刻恍惚觉得自己真的爱上了我?
最后
——一路平安。
此后,再?没有程宴洲。
男人死死地扣住伤口,紧绷的弦裂了彻底。眼底的光更是汹涌明灭,了无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