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庄,初夏没有蝉鸣,凉风掠过水面的时候,月影惊碎随波。
惨白,凄冷。
正如白梓芙的唇,血色全无,她虚弱至极,伏在木屋甲板上,美人像浸了水的薄纸,仿佛轻轻一揭,便会粉碎撕裂。
又是几桶冷水淋头泼下。
“哗哗——”
水里放了粗盐,咸水骤然扑打伤口,灼刺感逼得白梓芙微微皱眉,中箭受伤的肩膀,创口再次裂开,血红浸染鹅黄浅衫,开出朵朵殷红梅晕。
被拖到甲板,被泼冷水,被敌人欺辱,白梓芙始终一声不吭,疼痛全部咽着,脑袋昏沉欲倒。
“南昱公主还不肯说?”
今晚无云皓朗,月色照在小郡主侧脸,笑颜温婉可亲,而手中正玩着一根银亮细勾,勾尖锋利,细匀勾身随意折叠翻弄,举着勾尖靠近栏杆,轻划用来遮雨的毡布,只听“嗞”一声,毡布瞬间瓦解崩乱。
小郡主笑吟吟,勾唇娇惋叹道:“南昱公主好生无情,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求你铁口难开,这是要断了妹妹的活路。”
“呵。”白梓芙嗤笑道。
“只可惜南昱公主天生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小郡主倚着栏杆懒腰摇头,指间银勾发出白光,“再不说出太子逃跑的方向,我就要用它,亲手为公主上妆了。”
“呵呵……能伺候本宫……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梓芙双手抵着木板,面上笑得清畅无畏,清眸却疲惫无力,此时此刻,连站起的能力都被剥夺。
伤得极重。
“一道疤痕妆点额头?”小郡主笑了两声,转调阴狠道:“还是两道疤痕,为公主血画粉颊?”
鹅黄浅影犹是倔强,断断续续,威严自成:“随你……本宫不懂化妆扑粉……这类下人干的事。”
小郡主恍惚一顿,继而低声轻笑,掩嘴讥讽道。
“不在彦国皇城,白姐姐莫非以为,趴在这里像狗一样的,命如蝼蚁自称本宫的,还真是公主?”
“大胆!本宫的姓氏……你……不配叫!”
清辉满地,白梓芙青丝尽湿,眸底浅浅映出一丝决然,不容任何人践/踏欺凌。
到这个时候还嘴硬,小郡主气恼至极,但笑着扶握横木,收敛盈盈笑意,软声威胁如雨露清音,令人听到耳里,误认为娇嗔玩笑。
“我数三声,公主可要把握最后的机会,一、二——”
细勾寸寸推进,眼看毁坏白梓芙容貌。
“慢着。”
有人出口阻止。
白梓芙心跳回落,未及微喘几口,下巴被人野蛮捏住,逼着抬起双眸。
身前蹲着个红裙金带的美丽女子,黑发如瀑倾泻,唯有鬓角几缕青丝,用一根极素的金色发带绑着,发带尾端垂着一枚精致的黄金铃铛,这女子清丽绝伦,肌肤如雪,眼梢含情,眉间贵气天成,此刻红衣金带裹着,更衬得绝色动人。
女子笑笑,压低声音:“怎么,公主不认识小王了?”
“拓跋……玉。”白梓芙惊讶,大殿之上的武阳王嫡子拓跋玉,竟是女扮男装,早先只觉得拓跋玉太过白皙阴柔,没想到齐人胆大如此,雨霖宴一出戏,居然派个女子单挑大梁。
“南昱公主有礼,你们彦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说得糊涂,不用三十年,匆匆一别半日,冰雪聪慧的南昱公主,就沦为我的阶下囚。”
“呵呵,拓跋玉,你们齐国的女子性子怪异,偏好颠倒性别,本宫……本宫不齿!”
拓跋玉雅皱眉。
啪!
下手过了些,拓跋玉雅收回发烫的手掌,看着瘫倒急喘的白梓芙,既然太子下落问不出,那还有一个问题,她急切想要得到答案,恨声问道。
“你和文阮楠一个都别想跑!说吧,下午背着太子逃离,还被我的左烈将军砍伤的人,是不是文阮楠?”
“是又如何。”白梓芙撑着不多的力气,“大彦人才济济,岂能容得齐胡……齐胡侵犯。”
拓跋玉雅变了脸色,左烈将军刀刃淬毒,没有解药及时解毒,文阮楠危在旦夕,不由急道:“真是他!”
“是。”白梓芙回道。
“糟了,铁木!铁木!传我命令,现在加派人手,全力搜捕彦国太子和文阮楠。”
拓跋玉雅心神慌张,联想到下午潜守文府的人一无所获,文阮楠没有回府,那么,中毒背着太子逃脱的男子,一定就是文阮楠无疑!
“铁木!叫人随身带着‘期颐’解药,寻得活口定要迅速救下,有功者封赏万金。”
“遵命。”身后玄衣大汉立即跑下木屋。
忽然,白梓芙发出一串轻笑。
拓跋玉雅心烦意乱,怒声奇怪:“你笑什么!”
白梓芙苍白覆面,噙着笑,嘴角挂着一抹嫣红,“本宫笑你痴心妄想!大彦男儿眼光清拔,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上齐国的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