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亲啊——”
声音之大,情绪之高昂,刹那绊倒宝华行门外挑着货担回家的王三麻子,三麻子踩了前头姑娘的脚后跟,姑娘自己跳起来,又踩裂了新买的衣裙。
“流氓啊!”
“大婶,是你自己脱了裙子还赖我。”
“裙子好好的为什么会烂!”
“谁知道啊,没准你看我英俊想要勾引。”
……
文府后院。
一路走回来,她便察觉不对劲,往日安宁平和的院落,现在竟然隐隐透出诡异。
静。
太静了。
静得连鸟叫声都没有。
她抱着《潇湘石竹图》和两千两黄金的存票,站在隔壁院墙后,稍稍探出身子细看文府,又检查身后,确实没有人跟着。
难道刚刚露了财,是在宝华行,还是在钱庄,这无端惹来的贼人,已经先一步进府蹲守?
今夜,还是不回府,找一家客栈暂时休息。
就挑离京城大狱最近的那家。
打定主意刚要转身离去,没想到文府外墙,一个旮旯角落里,奔来个俏生生美人儿,美人慌乱急切,脱兔般撞进她怀里,下意识握住美人儿的肩膀,可美人儿速度太快,撞得画卷滚落,存票掉出一张。
“冬枫姐姐?”她被压在墙角,软玉温香在怀,顿时哭笑不得。
“嘘。”冬枫神色忐忑,掩住她的唇边,轻轻示意别出声。
慢慢抵着冬枫的腰,她脸红尴尬,又想起旁边跌落的《潇湘石竹图》,抽出身子爬向卷轴,捡起卷轴与存票,悉数塞进冬枫手里。
冬枫看都没看,全部推还给她,只拉了她的手。
“这边。”
确定没人发现,冬枫带着她拐进旁街小道,两人又借小道走到主街上。
灯火通明,吆喝唱卖不绝,她正喘着,一方香帕递来。
“擦擦。”冬枫不便亲手服侍,但眼神真切,顾惜她大病初愈,刚刚走得是急了些。
她感动不已,接过帕子直接擦去冬枫鬓边微汗,弯了眼睛:“姐姐忘了,我是习武之人。”
“婢子自己来。”冬枫低着头,轻抖帕子,食指挽着帕角一点点擦拭。
“现在就我们两个,不要自称婢子,姐姐就是姐姐,你必须叫我阮阮。”她不满道。
冬枫笑道:“软软?”
“嗯。”颔首称是。
“那婢子……不,我便改名硬硬,如何?”
文阮楠笑弯了腰,用画轴支着腹部,无奈扯过冬枫手掌,一笔一划细细描摹。
“阮籍的阮?”冬枫聪明,瞬时猜出名意。
她亮着眸子,乌溜溜生光道:“知我者,莫若姐姐也。”
冬枫没有做声,又拉过她的手,笑着写就一个字。
“应?”她何其机灵,马上佯装生气,“好啊,姐姐要做应玚,给自己取名叫应应,到底压我一辈!”
阮籍乃竹林七贤之一。
而应玚早阮籍一辈,属建安七子成员。
冬枫知道她装模作样,根本不怕她,反而淡淡笑开,“你才调皮,做谁不好,偏要做浪形裸/奔的阮籍?”
“浪形可以,不穿衣裳还是做不到,姐姐刚刚如此着急,怎么,是想我了?”
在冬枫面前,她随性无所顾忌,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在公主面前,总要端着正经,怕稍一差池,就被……
看低了。
冬枫鬓发青丝绕指柔,府内突生意外,尚且心有余悸,被文阮楠一闹,反而安心不少。
“你在雨霖宴上的风采,下午就已经传遍京城,但你整个下午没有回府,我担心着,所以不时借口去废院看你。”
她无法告诉冬枫,整个下午都在晃荡烦闷中度过,就为公主拒绝自己登车,于是胡乱搪塞道。
“我下午……出城踏青去了,初夏野花开得……”
“你啊,竟得罪了齐国人!傍晚的时候,我想去废院打听消息,便借口为大夫人采买头油。无津院铜锁未开,就知道你还没回来,故意绕着那边的围墙出门,结果刚出门,就瞧见几个喇嘛鬼鬼祟祟的。”
“喇嘛?”她吃惊道。
“他们披着僧裙,黄色高帽,几个聚在树下,一看就是不安好心的。我连忙躲到门后,没过多久那几个喇嘛竟然都不见人影,我猜想着,多数是翻进了你的院子。”
“那陈嬷嬷!”文阮楠慌道。
“别担心,陈嬷嬷午时就被夫人抓走,蒙头关在柴房后面,苦是苦了点,但暂时安全。”
文阮楠脱胎换骨,雨霖宴出尽风头,嫡母恨得牙痒痒,第一个怪罪陈嬷嬷隐瞒不报,这正中了文阮楠的设计。
自作孽,就怨不得旁人。
想到陈嬷嬷还要吃一番苦头,她皱眉冷哼道:“画皮鬼嫡母,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先别管大夫人,你今夜千万不要回去。我不敢主动报告你的院里进了喇嘛,怕大夫人生疑,小姐和夫人现在还信任我,如果不能一击即中,目前就不要轻举妄动。”
她点点头,感动道:“姐姐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不枉费《潇湘石竹图》认主的辛苦。”
“子瞻的《潇湘石竹图》!”冬枫眼尖,瞅见她手里的画轴。
崇拜景仰不已。
她举画献给美人儿,信守承诺:“这是你的了,另两件宝贝,还须等上几天。”
冬枫惊喜接过,并不知《潇湘石竹图》已从原主赵王手里流出,而被文阮楠千金购得,只打趣道。
“在哪诓来骗来的?莫不是下午蒙面潜入大内偷的吧。”冬枫摸着画卷,忽然想到什么,担心文阮楠真的铤而走险,抬眼忧心道:“下午有个侍卫来府里找你,说什么……公主出城寻物,他劝不住,请你想法子找回,难道画卷真是你偷的?”
“侍卫!”她暗叫糟糕,太子被伏的事情没有传开,来人不能明说。
公主没有回宫,而是出城救兄!
危险。
她脸色刹那苍白,急得打转,问:“那侍卫是一脸大胡子吗?”
“是啊,看样子非常着急……阮阮,画卷还回去吧,皇室咱们开罪不起。”
冬枫画卷还抱在手中,只见文阮楠早已跑到对街,抢过一个公子的马缰,把人踢翻在地,自己跨马飞奔。
“白梓芙。”她抓着缰绳,冲过街道,耳边风声呼呼烈响,夹紧马腹咬牙道。
“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