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顶肩舆行在小巷里。
袁举人坐在肩舆上,隐约瞧见了前方的杏花树,不禁打了个哈欠。
这家杏花馆开业的请帖,是唐可镂转交给他的,这死老头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因为他终于抢在袁举人之前发掘了一家美食店,那神情看着就讨嫌。
原本这请帖,袁举人是想扔了的,但想到肉松小贝的美味,又很纠结。
那萧美人每次做的点心,都是新花样,又好看又好吃。这次她自己开一家小吃店,随便一想就知道定然有许多新点心。
这样一想,还是去看看吧。
袁举人只怕碰见唐可镂,因为他之前向唐可镂放话,说自己才不会去这种新开的小店吃东西。若真让他撞见了自己,那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还是一大早赶过去,悄悄地吃了,再悄悄地走,谁也不惊动。这样子最妥当。
肩舆方过小桥,忽听见轰隆隆一声雷。袁举人仰头看了看天色,觉得应该很快要落雨了。
所幸杏花馆就要到了。
这是一处极清丽的小院,袁举人才看一眼,便明白了为何要取名“杏花馆”。
配上此情此景,倒真是“一汀烟雨杏花寒”。
柴扉之上,系着一根红带子。少女鬓边沾染一瓣杏花,孤零零站着,手持一把剪子,怔怔望着那红带子。
“这是杏花馆吗?”袁举人问。
少女回眸,肤色若初生白杏,正是此间的老板娘萧月。
月牙儿见了他,微微有些讶异:“这位老爷是来用餐的?”
时间是早了些。
袁举人轻咳一声:“我一贯早起。”
正说着话,风吹树摇,吹落春雨。月牙儿忙用剪子将红带一剪,匆匆完成了剪彩。
“快进来吧。”
湘帘一打,袁举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大茶楼,他去过许多。为了彰显自己家的品味,喜欢用鲜亮的紫漆八仙桌。有的还会在大堂里设一个小台,转请艺人来唱评弹。而小的茶店呢,恨不得将每一寸土都摆上一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生怕因为没位置而缺少客人。
然而这杏花馆,却不似上述二者,颇有些隐于空谷的高士之风。窗含浅溪,桌近莳花,小小巧巧,别有一番意趣。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里边的一扇半月门,这家店竟然把厨房直接做成了展示品!像书房里的博古架,含蓄又张扬。
袁举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儿坐下,透过新糊的窗纸,瞧见雨打涟漪。
月牙儿用一个木托盘端过来餐具,轻轻放在桌上,轻声道:“客人是第一位光临杏花馆的,送你一叠新做的梅豆。”
绛红色的梅豆,平摊了抹在一个白瓷小碟儿里。袁举人拣了一颗,却见那小碟儿一角还烧制了朵杏花。
这萧美人当真是注重细节之人,竟然还特意定制了一套杏花碗碟。
月牙儿拿来餐单,是一张新写的纸,糊在薄薄的木板上。
袁举人一看,赞道:“真是一手好字。”
他细细看了餐点,疑惑道:“只有三样点心?”
“真是不好意思,因此才开业,忙活的只有我一人。今天提供就只有这几样点心。”
袁举人看了看,指点一样:“就要这个吧。”
“要用茶吗?今天有新制的豆乳茶。”
“看着像甜的,我不大喜欢,就上盏香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