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看到这顶轿子,孟绾脚底就像是生了根再也动弹不得,眼泪像是泉水一般,哗啦啦就从双眼中不停地冒出来。
她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见过娘亲的面了。
整整两年的时间啊,如此漫长的时光。要知道,她承欢父母膝下,也不过十余年光景。
她脸上还裹着纱布,被泪水浸湿,痕迹明显。
孟夫人心都碎了,匆匆忙忙奔到她跟前,一把将人搂紧了,哭道:“儿啊……”
孟绾从喉中闷出一个字:“娘……”
瓮声瓮气,听得人心里难受。
母女相见,先大哭了半日,孟绾才拉着好不容易停下的孟夫人进了屋中。
孟夫人心酸至极,一路走来顾不得观看王府的亭台楼阁,尊荣富贵,只落泪道:“苦了你了。”
“云家那个杀千刀的……”她在路上已得知了京城的消息,想起来仍是恨的不行,咬牙咒骂,“亏我自小拿他当亲儿子待,他竟这般对待你……”
“娘……”孟绾勉强笑了一下,“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命中该有此劫,怪不得旁人。”
“都怪娘不好。”孟夫人心疼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若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就不该将你们凑做一堆。”
她的宝贝女儿,有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颊,更是最爱美不过。如今云阑不仅毁了她的脸,更是毁了她的一生。
凭魏桓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守着一个毁容的女子过一生,只怕……只怕绾绾将来日子不好过
孟夫人想的伤心不已,忙问道:“王爷呢?”
孟绾摇了摇头:“娘你糊涂了,今儿爹要进宫拜见陛下,王爷一早就进宫等着去了。”
孟夫人这才拍胸叹息一声,明知不该窥探皇家之事,却还是忍不住询问:“王爷待你好不好?他有没有……”
目光落在孟绾脸上。
有没有嫌弃你的脸。
孟绾笑了笑:“王爷不是那等肤浅的人,他……对我很好,更不曾嫌我毁容。”
她吹下眼眸:“娘,你跟我说实话,当时我与他的婚事,真的是陛下赐婚吗?”
当初,孟家所有人都是这般告诉她的。皇命不可违所以,她必须嫁给魏桓。家里人告诉她,不要责怪魏桓坏了她的姻缘,他也是无妄之灾。两人都是无妄之灾,日后好好过日子才最要紧。
想来,家人是怕她怨恨魏桓,惹怒了他,从此没有好日子过。
一片苦心,可惜……
孟夫人怔了怔:“怎么这么问?”
孟绾已明白了,垂眸:“我一直以为他是被迫的,我以为他不喜欢我……”
她说着落了泪,在自己母亲跟前,哭的不能自已,流下这两年所有的眼泪。
“娘,我过的好苦。”
爱不敢爱,恨不敢恨,我过的好苦。
若早知道事实,我哪里用得着过的这样苦?
孟夫人哪里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当下放声大哭,一把搂住她,“是娘对不住你……”
孟绾哭着给她擦眼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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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桓站在门外,脚下像绑了最沉的沙袋,抬不起脚步。
孟远祥偷偷抹掉眼泪,觑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这位摄政王威仪万千,龙威燕颌,哪怕如今是他的女婿,可在他跟前,依旧是不敢有半分造次的。
只是,听着妻子和女儿的哭声,他心里头的滋味儿,比他们更难受。都是因他无能,才要让女儿受这样的罪。
他们夫妇不在的时候,这个自小娇养长大的女儿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哭的这样伤心。
这般想着,他不由得对魏桓生出一丝愤懑来。
魏桓一言不发,看向门口战战兢兢站着的侍女,抬了抬下巴,侍女便绕过门前的屏风,进去通报。
哭声骤停,魏桓引着孟远祥进去。
父女相见,又是一番哭诉,魏桓始终站在一旁,默默不言。
他以为自己见过绾绾所有的模样,他以为互诉衷肠后,那就是她真正的模样了。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孟绾。这样的……畅所欲言,随心所欲,尽情地将所有的话都说出口,不怕惹人伤心,不怕惹人生气。
原来,她也会这样流泪,哭的像泄洪的闸道。
其实,如果放她回西南,她应该会很开心。
魏桓垂眸。原谅他自私,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她走。
他只是抬起头,走到孟绾身边,给她擦干眼泪:“别哭了,叫岳父岳母也跟着伤心。”
孟夫人侧过头去,压下眸中的伤感,附和道:“王爷说的是,快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