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了小崽子这么久,叶舒还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将手掌搭在小腹上,不自觉屏住呼吸。
像是感觉到自家爹爹的动作,腹中的小崽子又动了下。那力道很浅,像幼猫的爪子,隔着腹部在叶舒掌心挠动,并不让人感觉难受,反倒十分新奇。
叶舒惊讶得声音颤抖:“他他他——他真的动了!”
晋望同样十分惊讶。
叶舒怀上这崽子快满四个月,已经有些显怀。只是冬日衣衫较厚看不出,若换了夏日轻便的着装,便能清晰看出,原本平坦的腹部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晋望伸手搭上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力道放得极轻。
然而腹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叶舒皱眉道:“你动一下呀,刚才不是还动了吗?”
还是没有动静。
二人僵持片刻,叶舒抬眼看向晋望,认真道:“他怕你。”
“……”晋望哭笑不得,“孤有这么可怕?”
叶舒点头:“有。”
晋望:“……”
“罢了。”晋望道,“快睡吧,天色太晚了。”
叶舒还有些不甘心。
然而无论是他哄也好,吓唬也罢,甚至还想下床走两圈,腹中的小崽子都不再有动静。倒是叶舒玩得又累又困,只得暂且作罢。
晋望搂着叶舒躺下,后者很快没了声响。
或许是因为有心事,叶舒今晚睡得不怎么安稳,眉宇紧蹙着,时不时在晋望怀里翻个身。晋望担心他压到肚子,扣紧对方腰身把人按进怀里。
叶舒背靠在晋望怀里,在对方安抚下,渐渐不再动了。
晋望的手自然落到叶舒的腹部。
叶舒腰身纤细,哪怕现在初步显怀,也不算太明显。晋望把手掌贴在叶舒小腹上,轻柔地摸了摸。
忽然,掌心下的皮肤中,传来一点轻微的波动。
晋望惊愕地睁开眼。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掌下有一个鲜活的、小小的生命,正在慢慢成长。
而这小生命,是他和叶舒的骨血。
晋望忍不住又摸了摸那隆起的小腹,肚子里的小崽子这下好像彻底清醒了,在叶舒腹中动来动去,极其不安分。
“唔……”叶舒似乎被扰得有些难受,蹙眉低吟一声。
晋望低声斥道:“不许乱动,快睡觉。”
仿佛是晋望的威慑起了作用,掌心下的波动很快停了下来。
……孤真有这么可怕?
晋望在心中反思。
叶舒恰在此时又翻了个身,钻进晋望怀里,脑袋在他臂弯里蹭了蹭:“别吵……”
“嗯,不吵你。”晋望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道,“快睡吧。”
一夜无梦。
翌日叶舒醒来时,晋望果真已经不在殿内。
宫人端着梳洗用物走进来,叶舒忍不住问:“昨夜……可有发现什么古怪?”
一袭宫装的少女正将床帐卷起,听言愣了一下:“婢子昨夜一直守在殿外,没有发现古怪。公子是指何事?”
“……没什么。”
看来晋望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天不亮就离开了。
叶舒叹了口气,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宫人推开昨晚被晋望打开又合拢的窗户,院外几名小太监捧着红绸灯笼,忙里忙外。
岁末将至,内侍从现在就要开始布置宫闱。
所有人都在这一夜之间变得忙碌起来,这冷清的深宫也因此多了些过年的氛围。
十日时间转瞬即逝,除夕夜,国君陛下于芳轩楼设宴,宴请百官。
叶舒到达芳轩楼外时,群臣尚未全部到场。
芳轩楼外人来人往,叶舒被内侍扶着下了御辇,抬眼便见一道身形立在殿外。
是萧焕。
萧焕含笑走过来,朝他行了一礼:“见过皇妃。”
叶舒还礼。
几日不见,青年气色看上去比先前还差,可见这几日,那狗皇帝并没有因为年关将至而放过他。
萧焕心中叹息,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上一丝同情。
四下无人注意这边,萧焕又上前一步,低声问:“皇妃这几日考虑得如何,别忘了与我的约定。”
叶舒自然没忘。
不仅没忘,就因为这事,他这几天日思夜想,没一天能睡好觉。
叶舒还没来得及回答,晋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叶舒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转过身:“陛、陛下……”
晋望神态自然地把人搂过去:“快开宴了,随孤上楼去。”
“是……”
晋望也不理会还站在一旁的萧焕,搂着叶舒径直朝芳轩楼走。
萧焕面露不悦,却不敢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往群臣入殿的偏门走去。
芳轩楼乃皇城内最高建筑,晋望拉着叶舒登上高楼,扶在围栏上,放眼是整个冰雪覆盖的皇城。
正值日暮时分,天色将暗,挂在宫闱各处的红灯笼已经亮起,随处可见张灯结彩。
叶舒却没什么心思欣赏风景。
他小心翼翼打量身边的人,莫名有些心虚。
也不知道刚才萧焕的话,有没有被这人听去。
晋望的神情看上去并无异样,不过此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果然,只听晋望悠悠问:“方才萧焕与你说什么?”
叶舒猝然转开视线,小声道:“没……没什么。”
晋望不语,静静注视着他。
他神情平静,眼神中却似藏着些极其幽深的东西,看得叶舒脊骨生寒。
片刻后,晋望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入席吧。”
夜幕落下,歌舞升平。
众臣推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
晋望今晚瞧不出任何反常,照例对叶舒体贴入微,只是酒明显饮得比往日多。没多久,脚边已经落了一堆酒坛。
听见晋望不知道多少次让内侍上酒,叶舒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要再喝了。”
晋望动作一顿,侍奉在旁的小太监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