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砚当然是想问童墨的,可是……想问的话在喉间滚动了几次,已经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来。
再加上当前这种姿势……
盛砚心“噗通噗通”跳着,他耳朵里也充斥着这种声音,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快。
他想先解决下姿势的问题,但当他稍微一动,就会有其他人说:“大家都挺挤的,就别动来动去好吗,过两站就有人下车了。”
盛砚只好作罢,就微微偏了下头让脑袋离童墨的脸远一点,可他扭头看着窗外,却感觉到童墨的呼吸几乎就喷在自己的后脖颈上,连带着一小块后背,盛砚这里一直挺敏感的。
耳根子已经跟着烧了起来。
童墨却仿若未觉一样,在公交车转弯或者颠簸的时候,似乎还离盛砚近了一点。
盛砚这趟公交车是最拥挤的,车一来人都哗啦啦上去了,硬塞也要塞上去。
这辆车刚走,下一辆车就紧随而至,车门打开,却一个要上的人也没有了。
季子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发了一会儿呆,在公交车即将关门的时候挤了上去。
车门差点夹着他,司机语气不好说了他几句:“年轻人不要毛毛躁躁的,夹坏了你就等于祖国的花骨朵折了,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趟车还有不少空位置,季子铭幽魂一样听他说着,往后排走去。
所以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有人也跟着上了车。
季子铭挑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他把校服里面的卫衣帽子盖在脑袋上,默默无语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他也没注意到,他看着窗外想象着盛砚每次回家都是看着这些风景,心尖上的酸涩一点点舒展开,虽有遗憾却也带着满足。
是第七站还是第八站的时候,季子铭看到盛砚从前面的车上下来了,他们那辆车可能太挤了,季子铭看到他活动了下胳膊,揉了下自己的脖子。
在他后面,跟着低着头闲庭散步一般的童墨,依旧双手插兜,像个大爷。
但是和从前季子铭看到的似乎又不一样,童墨的嘴角挂着一抹笑容,让他那张妖孽脸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季子铭立刻起身走到了车门口,但车子已经开了出去,所以他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想着看看路线下一站走回来吧,一站路的话好像距离不太远。
总之,他不太有经验。
可是车子刚走了几步,司机刹了车,季子铭喜上眉梢朝驾驶室的方向大声道:“谢谢司机师傅!”
看着那两个学生下了车,司机不禁摇摇头:现在的学生啊,学得太累了,孩子总提不起精神,这样下去,可能要出事哟。
季子铭循着刚才两人的方向追了过去,但是他毕竟没在两人身上安装定位器,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小公园,也再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季子铭的脚忽然就重得抬不起来,他在小公园里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表情上一副看不出是哭是笑的样子,让人觉得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他旁人有人驻足,那人掏出纸擦了擦石凳上的灰,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季子铭不觉有他,轻轻挪着自己的臀部往旁边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季子铭自己在默默消化,而旁边的人好像在等人,也可能只是休息,季子铭没有多想。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会儿,季子铭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终于站了起来。
旁边的人也终于开口说了话。
“你这又是何必?”
季子铭伸手拍灰的动作顿了一下,扭头看去,他张了张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把卫衣帽子摘下来。
季子铭问道:“毕学霸,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在这里有分宅?”
毕澜偲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季子铭不说话,是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看到童墨在车上和盛砚拥抱了,就忍不住上了这趟车。
毕澜偲叹息了一声:“之前不是挺豁达的吗?我还以为你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
“毕竟……”季子铭开了口,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是初恋呢,我连开口都没有开口。”
毕澜偲站在他的侧边,挡住了大片夕阳的余晖,傍晚的光带着一种慈祥,铺设在毕澜偲的身上。
季子铭转头看着毕澜偲,觉得他不是天使,他像是天神。
毕澜偲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口,”毕澜偲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上面显示正在拨通盛砚的电话。
季子铭:“!!!”刚还说是天神呢,分明是恶魔!
季子铭生怕电话立马接通了,低声着急道:“我不要,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就只是说说而已,毕学霸,你不用这么锱铢必较吧。”
毕澜偲说:“我只是怕你留有遗憾,心里那点小火苗怎么也扑腾不灭。”
季子铭的视线盯着那个手机屏幕,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炸了,于是情急之下,猛地伸手把手机抢了过来,然后飞速挂掉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大口呼吸起来,觉得刚才好刺激。
等平静下来了,季子铭又看向毕澜偲,其实知道这人应该是担心自己,所以坦言道:“其实如你所想,我好像并没有多喜欢他,只是这种喜欢的情绪,它好像不是我让它来它就来,想让它走它就走的,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的问题就是,我自以为是的喜欢,可我好像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季子铭微微垂下了头,认真回想着:“我没有给他刻意买过吃的,没关心过他生病与否,没有能力帮他学习,也没有他那么远大的志向,我甚至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所以啊,”季子铭复又抬起头来,嘴角带着笑:“我今天就是突然奇想坐这一趟公交车,体会一下他平凡又寻常的一次经历罢了,就当是……圆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季子铭诚恳道:“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他不喜欢我是正常的。”
夕阳渐渐下沉,毕澜偲的眼底也跟着暗了一下。
可你为他伤心为他流泪过。
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的手机响了,季子铭看到上面闪烁的“盛砚”的名字又开始不淡定了,站得远了些,跟毕澜偲保持距离:“跟我没关系,你不要出卖我。”
毕澜偲却是笑了:“慌什么,他又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也是哦,季子铭想凭借毕学霸的聪明才智,随便编个理由就能瞒天过海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命运作弄人的恶趣味。
毕澜偲接通电话的一瞬间,还不等说话,季子铭先听到了盛砚的声音。
“毕学霸吗?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我刚才在蛋糕店里,没有注意手机。”
这声音……并不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
季子铭听到了,毕澜偲当然也听到了。
循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看去,就看到盛砚正拿着电话奇怪不已,他跟童墨说:“好奇怪啊,我打电话过去,毕同学没说话,但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盛砚担忧地盯着自己的手机看:“它是不是坏掉了?”最近总是和童墨聊天聊到很晚,时常摸到手机总是滚烫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