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不了解三郎,是因为她一直很抵触与他亲近。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有个阿俏……可是,那句“阿俏”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毒嘴病又犯了呢!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西疆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等她与他同生死、共患难之后,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萧伊娘挺豁达的。
直到这会子,魏元娘突然将这把“男人在外头有了小”的火、给烧到了她的头上???
想了想……
萧伊娘答道:“大嫂子,不瞒你说,我和你、还真不一样。你和我大兄也是有过几年蜜里调油的好日子的,可我家那位郎君的心哪……却从来也没把我放在心上过。”
“所以我并不在意那个小寡妇,我在意的是,我的家。我是他明媒正娶回去的,我不仅仅只是他的妻……他的爹娘、也是我的爹娘;他的兄嫂、也是我的兄嫂。”
“如他待我,那就是我命好,得之我幸。如他待我不好的,难道我就要去死?”说到这儿,萧伊娘看向了魏元娘,“……可我偏不!就算没有他的宠爱,我也要好好过日子!”
“我生养孩子,孝顺公婆,敬重兄嫂……可我不是为了讨好他!因为那也是我的家!是因为公婆对我好、爱我就像对待自家的小闺女似的!嫂子和我更是好成了一条心……”
魏元娘呆住。
萧伊娘道:“说白了,他的心思在不在我身上,我根本不在乎!我只在乎家里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大嫂子,你嫁来我们家这许多年,难道你只靠我大兄的宠爱过日子?往日你的精明才干呢?你管理事务的那些雷霆手段呢?”
“大嫂子,我不想评判你和我大兄谁对、谁错。你受了委屈、自去想法子找那个让你受了委屈的,犯不着去伤害心疼你的人!祖母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你这样苛待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萧伊娘继续说道:“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对长辈如此不孝、不敬、不好……难道真当我大兄是傻子吗?他为什么要正大光明的纳韦氏为贵妾?因为他是在报复你呀!你对他的长辈不敬,那他就让你也不舒服!”
魏元娘泪流满面,“你说得对,我恨他,所以我恨……与他有关的任何人、所有事!可我为什么不能恨?是他背叛了我!”
“可祖母和母亲并没有背叛你!你就是伤害你自己、你也不能伤害她们!”萧伊娘大声说道。
魏元娘呆呆地张大了嘴。
萧伊娘的这番话,也令站在一旁小崔氏失神地低下了头。
她是个尴尬人儿,是国公爷的第三位妻子,却没有生养。萧宗潜兄弟的母亲与萧仙娘、萧伊娘、萧六郎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所以关系还好。小崔氏是旁支庶女了,且还只比萧宗潜大了五六岁,所以府里人、尤其是魏元娘,一向都看不上她……
而如今,萧伊娘话里话外的,都是在劝魏元娘要对“长辈”好。
长辈,那就包括她和太夫人在内了。
所以???
其实萧伊娘是认可她的,对不对?
小崔氏悄悄抬起头、看向了萧伊娘,却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她嫁给国公爷也已经十几年了。因为她这尴尬的身份、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在想要挺直了腰杆儿,可事实却是,她四处巴结人、无时无刻都想要彰显她“国公夫人”的地位,却一直被人看不起。
今天萧伊娘的话,倒是令小崔氏如醍醐灌顶!
都是不受男人宠爱的、都是在家里没有地位的……伊娘都能这般豁达,她怎么就不能呢?是啊,没有男人的宠爱就没有吧,得过宠爱、后来又失了宠的,那才是真惨呢!
这么一想,小崔氏又是一凛!
幸好太夫人无事!
再想想……
太夫人是真的很善良。当初她刚进门的时候,太夫人也是害怕大郎他们大了、不服她的管教,所以日夜捧着她,在孩子们、也在下人面前替她做脸。只她实在不争气,没本事打理好家务、倒与国公爷的几位宠妾闹得不可开交,最终让太夫人失望了。才早早的为萧宗潜迎娶了魏元娘过来,帮着管家、执掌府务的。
如今小崔氏被萧伊娘骂醒,心中暗庆这会子太夫人无事!
她打定了主意,余生剩下的日子,就与太夫人相依为命罢!多花点儿心思在太夫人身上,做点儿老人爱吃的、爱喝的、爱穿的;也做她自己爱吃的、爱喝的和爱穿的。没人爱她,也没人爱太夫人……那就她来爱!
魏元娘也已经失声痛哭了起来,且掩面转身而逃。
萧伊娘心中忧虑,诶,也不知道魏元娘会不会听她的劝。
可若是魏元娘不听呢?那太夫人以后怎么办?
这时,小崔氏却命心腹婆子,“你回去,把我屋里的铺盖抱了过来,从今儿起,由我来亲自照顾太夫人。”
萧伊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小崔氏。
——小崔氏是个唯唯喏喏的人,一向没脾气,对谁都捧着,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人。
萧伊娘才出世,亲生母亲就去世了。所以她一度认为小崔氏是她亲娘,不自觉学到了小崔氏的懦弱和怂。后来被长姊提点着要改,说嫡女不应该是那样儿的作派,于是她又暗中向魏元娘和长姊学习……最终倒学了个四不像,将她的本心都给遮掩了。
一直到嫁进武家……
嫂子也说、她的性子太软和了。但嫂子没让她改、还告诉她说,性子是改不了的。且软和些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守得住初心。
本来萧伊娘也不懂得什么叫“初心”,嫂子就解释给她听,就是在时刻反思着,自己最初的想法与愿望。
萧伊娘胸无大志。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依傍着兄嫂这两棵参天大树,吃好喝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今天回到娘家,她看到昔日里也算是和气可亲的魏元娘……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儿,忍不住开口相劝,本意也是希望魏元娘能念及她的初心。没想到,她没能劝动魏元娘、却把继母给说动了?
只听到小崔氏说道:“二娘子,听说这次北伐,你也要跟着去的?”
萧伊娘点头。
“那你就心去,太夫人有我呢!日后啊,我就一直陪着太夫人……就像当初我刚入府时,太夫人也总算陪着我、渡过一切难关那样。”小崔氏含笑说道。
萧伊娘定定地看着她。
小崔氏想了想,又说道:“只我在府里也说不上话,就怕我搬了过来,最多也只能照顾太夫人的起居。这吃食么……”
萧伊娘会意,说道:“我回去就让人捎些好东西来,燕窝、花胶这些滋补的,每日都要做点儿给太夫人吃。她年纪大了,吃点儿养身的药膳,身体才能慢慢好。”
小崔氏又愁道:“就算二娘子送了这些来,可太夫人的院子里也没有小厨房……”
萧伊娘道:“劳烦母亲今晚上去和父亲说一声,让在祖母院子里置个小厨房。实在不行,在茶水房里多安放几个炉子也成。呆会子我就递信儿进宫,请了大姐姐出来,明儿我们再一块儿回来看看。”
小崔氏点头。
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萧伊娘又让于婆子悄悄进屋里去看、结果太夫人还没醒?
小崔氏道:“不如二娘子先回去吧,这马上就要启程出远门了,你那边儿的事儿应该也多……不如明儿再来。今儿我在这边过一夜,就知道缺什么、短什么了。明儿我自己能搞定的就搞定,搞不定的,再教大娘子和二娘子帮手。”
萧伊娘只得点头,“可是,明儿叶府四娘要出阁,我得先去那边儿,大约过了晌午才能过来。”
“放心,这边儿不还我呢。”小崔氏含笑说道。
萧伊娘看着小崔氏面上恬淡的笑容,心中喜乐,便回报给她一个真诚的笑容。
小崔氏的眼圈儿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