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很是吃惊。
惠氏指着那几只箱子,解释道:“这几只箱子的花名册,是按着地域来分的。自打十几年前、咱们武家被迫分散了以后,一共十六郡五十七州、都有咱们族里的人……”
“地盘儿太大了不好管,就按着东南西北的方位设了几个分祠堂。你瞧见这箱子边镶着的颜色了没?东祠取青龙之色、南祠取白虎之色、西祠取玄武之色、北祠取朱雀之色……”
“咱们候府里的人呢,大部分的管事、管事媳妇子是从各地的分祠里抽调上来的、少部分是在前线受了伤退下来的,只有陪房是奴籍。喏,他们的名册都还在原先这四个分祠堂里,没抽出来呢!就……呃,辛苦蓁蓁啦!”
“对了,这花名册呢,我是没精力管的,所以一年只动一次。到了年底,就让人重新誊抄一次名册,将在这一年里故去了的移出去;再把新嫁进来的、新出生的记上来!”
惠氏细细交代道。
叶蓁蓁只觉得头皮发麻,“娘,咱们家到底有多少人口呢?”
惠氏想了想,答道:“去年年底的时候,明面上已经有七千余人了……都是拖家带口的,成年男丁大约有三千余人吧!”
说着,惠氏又发愁道:“男丁多是好事儿、也教人烦恼!那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啊!个个儿都能吃得很……再大的家业也不够他们敞开肚皮吃上一两顿的!且你今儿也听到了,族里好多儿郎都讨不上媳妇儿呢,哎哟喂,可愁死我了!”
叶蓁蓁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上头。
“明面儿上的???这、这是什么意思?”她颤声问道。
惠氏一怔,笑道:“二郎手里还有暗卫呢,具体多少人我也不知道……从他去年年底支走的银子来看,怕也有一二千人口?”
叶蓁蓁目瞪口呆!
七八千明面上的人口,外加一二千的暗部……
武氏宗族的人口已经过万了?!
难怪历朝皇帝都防着武家,且世仇魏家动不动就给武家扣上“谋逆”的帽子呢!
——战斗力超强、人数超多、无论男女老少都具有战斗能力,喜欢聚集、向心力还特别集中的庞大家族……
试问,那个皇帝不害怕???
叶蓁蓁突然觉得……
她好像被绑上了贼船了?
哼,说好的只有三千余人的呢,结果……差不多过万人口了?
天哪!
难怪婆母一直疲于奔命呢……
叶蓁蓁咬住了下唇。
——等他夜里回来了,再和他算账!
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些花名册给弄清楚。
惠氏见她作势就要开了箱子清点那些花名册,连忙拦住:“我的儿!要忙起这个来、怕是你连午饭也吃不下了!回头你娘家母亲可又要来寻我的不是、说我苛待了你!来,咱们娘儿俩先把午饭吃了,这几箱东西啊,我让人送到你屋里去,你得了闲儿再自个儿慢慢看罢!”
叶蓁蓁一怔,捂着嘴儿笑了起来。
于是婆媳俩便亲亲热热地用了一顿午饭。
用完饭,叶蓁蓁便要告辞,惠氏吩咐她道:“今儿晚上我和你公爹都不在府里吃晚饭,大郎今晚上歇在宫里、小四小五小六去了庄子上还没回……晚上你自和二郎在府里吃罢!”
叶蓁蓁应了一声,请了安、归去。
回到自个儿的院子里,寅姐儿迎了上来,“娘子,她们都来过了,奴已经按着您的吩咐,把写好的字条都发了给她们!”
叶蓁蓁问道:“她们都识字么?”
寅姐儿点头:“都识字的。”
叶蓁蓁先是一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继而又松了口气,心想既然府里的管事媳妇子们都识字儿,那就好办得多。
回头又看了看摞在炕床旁的那几只装着花名册的木箱,不禁有些头疼,索性进了西厢房去歇了个午觉、又起来烹了茶饮了,这才教二婢打开了其中的一只箱子,取出册子先大约翻看了看。
一看之下,叶蓁蓁先是松了口气。
名册是按着保甲制度来记的。一户老小差不多六七口人,十户一甲、十甲一保。但名册是一册三甲的,也就是说,每一本厚厚的册子上大约都登记了二到三百余人左右的花名册,还备注着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什么的……
叶蓁蓁捧着册子认真的翻看了好一会儿,又歪着头想了许久,决定让人重新誊抄一次名册,按性别与出生年份来归类。
这样的话,也便于管理家族里的青壮老年、妇女儿童。
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直到庞嬷嬷站在屋子外头问“启禀娘子,像是时候差不多呢了,要不要让厨下先备好了饭菜?”时,叶蓁蓁才下意识看了一眼更漏……
啊,快到二郎哥哥下朝回府的时候啦!
她连忙应了一声,想了想,点了几道菜名,让庞嬷嬷去传饭。跟着,她又教寄姐儿把这些名册收好了、关好箱子上了锁,再把钥匙放到她的妆奁里去;然后吩咐寅姐儿把妆奁和铜镜搬了出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与发髻,换上两只晶莹璀璨、精巧别致的小金钗,才又叫寅姐儿把东西收了。
可是,左等右等的,就是不见二郎哥哥回来?
叶蓁蓁站在院子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腿儿都站酸了,也不见他的踪影。
她索性回屋歇着去……
不料才进了屋,就听到外头庞嬷嬷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声——
“郎君万福!”
叶蓁蓁的面上便不自觉带了笑,又飞奔着朝门口跑去。
“二郎哥哥回来了!”
穿着武将软甲官服、头戴垂了结巾官帽的武霸图果然进了屋,手里还提着个什么东西?
叶蓁蓁太兴奋了,没能收住去势,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武霸图含着笑意伸手一捞、稳稳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叶蓁蓁先是有些害羞,继而又皱起了眉头,“二郎哥哥今天你做什么了?”
怎么这样浓重的汗味儿!
武霸图往旁边走了一步、略避开她一些,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才笑着说道:“和宁王玩了一会子蹴鞠才回来的……先传热水来,我要沐浴,里头的衣裳都湿透了。”
叶蓁蓁一愣。
她赶紧放下那包东西,一迭声地催着赶紧让人送热水过来。
这时,武霸图已经摘下了官帽……
见他的头发也被汗水全然浸湿,叶蓁蓁又道:“二郎哥哥,不如洗个头罢!”
武霸图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进了角房,叶蓁蓁也跟了进去。
前天她已经帮着他洗过一次头了,所以驾轻就熟。
他除去官服、脱至只剩亵裤,赤|裸着上身坐在小杌子上,散了头发又低下头,将长发垂在了浸满温水的木盆里。
叶蓁蓁快手快脚地套上了自个儿的长裙连袖罩衣,把袖口束得高高的,然后上前打湿了他的头发,又拿过了皂膏,替他搓洗了起来。
前天才给他洗过头的、并不油腻,只为了去汗……
所以洗起来也很快。
庞嬷嬷从角房的后门进来送热水,问了声要不要帮着洗,被叶蓁蓁打发走了。
接下来,叶蓁蓁帮着他给换了两盆清水搓洗,才算是洗好了。
用帕子把他的头发包起来、堆在头顶处,免得呆会子沐浴的时候又沾了水。
只是,头上包着帕子的武霸图……
若不看他胸膛处结成了块儿的肌肉、光看他的脸……活脱脱一个绝世大美人儿!还是冷艳型的那一种!
叶蓁蓁“卟哧”一声就笑了:“不知该叫你二郎哥哥好呢、还是二郎姐姐好!”
武霸图生得太过于俊美,虽然他和他爹、他兄弟生得有九成九的相似,但爹狠兄弟彪的,二人都极具阳刚美;唯有他性子沉静、平时面上表情少,还带着几分儒雅……
确实有些男生女相。
所以他生平最恨人说他美貌、像女人。
叶蓁蓁捋到了他的逆鳞、却不自知,兀自笑得开心、一双漂亮的杏眼还扑闪扑闪的。
武霸图心里有气、可对着小娇妻却撒不出来,索性站起身、将裤带一扯……
“娘子服侍我沐浴罢!”他冷冷地说道。
叶蓁蓁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转过身便夺路而逃!
武霸图这才坏坏地闷笑了起来。
他自个儿兑好了冷热水,爬进了浴桶里,快手快脚地洗了个澡。
门外叶蓁蓁轻敲门:“二郎哥哥、我进来送衣裳。”
武霸图“哼”了一声。
她推门而入,手里果然捧着一叠他的家常衣裳。
将衣裳放在角房里的木架上,叶蓁蓁又催他:“二郎哥哥要快一些,饭菜已送来了,有刚烤好的烧鸡、就怕放凉了那皮儿就不脆了……”
这时,坐在高浴桶里的武霸图突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这一回,娘子定是来服侍我沐浴的!”
“啊!!!”
叶蓁蓁被他猛然吓了一跳,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面红红的跑了出去……
武霸图放声大笑!
——好极!已大仇得报!
只是,到底何时才能吃上肉……
武霸图既渴望、又无奈。
就她那副小身板儿,以后也不知能不能阴阳协调!
叶蓁蓁面红红地逃出了角房、恨得直跺脚,心里又怦怦狂跳!
啊啊啊啊啊,二郎哥哥真讨厌啊!
她生气地跑了出去,却看到了炕桌上摆着的丰盛饭菜……嗯,主菜是烧鸡、一钵子清炖羊肉汤、鸡汤浸白菘这三道;小菜是腌脆胡瓜和油炸干黄豆;主食是米饭和七八个巴掌大的、蒸得松软白胖的馒头;甜点是她爱吃的杏仁羊奶酥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