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叶蓁蓁便被迎到了安国候府。
她连武家以前在城东鲜花巷子的府第都没去过,就更不用说这座新赐下来的安国候府了。
但她见过新府第的图纸。
安国候府远比宁乡伯府要大得多,大约皇上也考虑到武家人多?
已经不是几进的宅子的问题了。
——就分前后院,中间以窄巷划分界限。
前院有落马院、停轿院,有外书房、外厅,还带了个不小的园子;后院极宽广,各有东南西北四个独立的小院。
按着惠氏的安排,最靠近外院的南院住了家主与惠氏,最里头的北院住着家里的几位未出阁的小娘子,叶蓁蓁和武霸图住东院,“大郎”与三郎都住在外院书房里。
不过,以后三郎成了亲、还是要搬回后院里的西院的。
东院是个独门独户的二进式联排院。
因为叶蓁蓁的母亲不同意女儿太早与武霸图圆房,所以惠氏急命人将这二进式的四合院给做了修整。
拆了东厢房的顶,加盖了一层半、变成阁楼。
这样的话,虽然叶蓁蓁与武霸图还是住在同一个小院里,但叶蓁蓁是住在东阁楼上,武霸图是住在西厢房里。
今儿是武霸图娶妻,叶蓁蓁自会被迎到他的屋里去。
只是这会子站在安国候府的大门口,叶蓁蓁头顶着红盖头、只能垂头从红盖巾的罅隙里看到了宽敞的台阶、以及府门口那巨大石狮的基座……有些惊讶。
这样宽、又这样高的台阶啊……
安国候府到底有多大?
喜娘过来吩咐了几句,叶蓁蓁便将手里拿着的珐琅瓶子、石榴交与寅姐儿捧着;又接过来了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带,并且紧紧攥住。
武霸图亦牵住了红绸的另一头,引着她慢慢进了府。
身畔不断有丫鬟婆子、男仆小子不停地跑来跑去,大呼小叫着“新娘子到了”、“咱家的世子夫人总算来了”、“二少夫人来了”……
很快,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姐姐来了!哎呀,我盼这一天好久了!”这是武幸姝的声音。
“该打!怎么还叫姐姐?要改口了!”这是武五娘的声音。
“啊?对对,嫂嫂!嫂嫂你莫怕,等你和我二郎哥哥拜了堂、就能把这红罩头给除了!哎呀,我真是太快活了!”武幸姝嘻嘻笑了起来。
武五娘笑道:“你猜猜、我们嫂子进了门,最快活的是谁?”
“那当然是……我家的二郎哥哥啦!”武幸姝拍着手儿哈哈大笑。
叶蓁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幼细的肩膀微微抖动。
不过,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像是武家于男女大防这一方面并不十分严格?武幸姝、武五娘居然能跑到前院来?
不及细想……
一众人便簇拥着她和武霸图进入了外院的大厅。
唱礼官拖着调子喊道:“——新人到!!!新人——入场——”
叶蓁蓁脚步一顿。
四周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她的心儿不自觉便怦怦狂跳了起来!
——这一次,不会再出什么乱子罢?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红绸布,只觉得手心里汗津津的。
武霸图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蓁蓁莫怕……”
对,不用怕的,因为二郎哥哥就在她身边。他会保护她,就算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叶蓁蓁深呼吸,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武霸图牵着红绸的另一端,引着她慢慢步入正厅。
有喜娘过来,引着二人走到了喜堂处。
叶蓁蓁垂下眸,看到应该是家主武王擎与主母惠氏端坐在上座。
这时,唱礼官又唱了起来——
“一拜天地——”
叶蓁蓁莫名便有些腿软……
所幸有喜娘和寄姐儿的搀扶,她才顺利的跪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于是,喜娘与寄姐儿又搀扶着她,朝着武王擎与惠氏的方向盈盈下拜。
“夫妻对拜——”
叶蓁蓁顿时陷入了怔忡。
她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武霸图静静地看着她。
虽她个子矮小、戴着花枝冠也不及他高,但那挺得笔直的纤细腰杆儿却显得极具风骨。
寄姐儿见自家小娘子一直杵着不动,有些着急了,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娘子,是不是头冠太重了?要不、奴扶着您……”
“不,”叶蓁蓁轻声说道,“我自己来。”
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稳住了身形,朝着武霸图所站立的方位盈盈下拜。
其实武霸图心里的紧张完全不亚于她。
实在是……
这一路行来,他和她的婚事太过于波折了。
此时竟这样顺利……
教他生出了些许不真实感。
原本心中欢喜无限、却又被小心压下,甚至惶恐不安……就怕再出什么乱子。
见她盈盈下拜——
武霸图不敢怠慢,迅速回礼。
终于礼成。
唱礼官又唱喏:“送新人——入房!”
直到这时,叶蓁蓁才真正觉得脚软发虚。
她由着喜娘和寄姐儿的搀扶,手里依旧攥着那根红绸,被武霸图迎到了东院,又进了西厢房。
崔氏命庞嬷嬷一家都充作陪房,陪着叶蓁蓁嫁了过来。
除去寄姐儿、寅姐儿之外,庞嬷嬷已经带着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在武府住了好几天,且按着叶蓁蓁的喜好将这屋子布置一新——
如今叶蓁蓁进了屋,满耳听着、全是熟悉的嬷嬷媳妇子们说话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
喜娘扶着叶蓁蓁坐在铺了大红床罩的床上……
她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冷汗。
婆母惠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你们都快一点儿,蓁蓁肯定累坏了,早点儿弄好了教蓁蓁赶紧歇会儿!可怜见的,定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哎,快快快,我一早让人熬的绵粥呢,赶紧先端上来!呆会子二郎挑了红盖头、他两个还要吃合卺酒,蓁蓁是吃不惯酒的……”
有人答道:“应该不妨事罢?这合卺酒……咱们备的是蜜酒呀。”
有人又问:“不是说,新娘子带来了五十埕女儿红?怎么合卺酒不用那个?”
“那可不成!”惠氏道,“……女儿红是难得的佳酿,却也更上头!蓁蓁金贵着呢,怕是受不得那样儿的烈酒。就是让她喝那蜜酒、其实也是在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