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号早晨,周九鼎接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无澜,又好像隐藏着情绪,只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那天是个周五,高效率的学习压得学生们苦不堪言,一向沉稳平静的周九鼎莫名浮躁,最后一节数学课时撕下好几张练习页。
团成团,“嗖”的一声扔往垃圾桶。
卢森堡侧过身来,在周九鼎耳边询问,“怎么了鼎爷?”
这种情绪彻底影响到周九鼎的学习效率,他伸手轻推卢森堡,示意他离远一点,然后莫名其妙地紧皱额头。
卢森堡纳闷了,“你这是知道唐欢离开所以难过了?”
倏地一怔。
唐欢今天下午去办公室签离校书,经过三十三班时被卢森堡叫住。一番询问得知她几乎整个高三都要在北京度过,愣怔片刻,他问唐欢,“你不会想鼎爷”
唐欢笑着回他,“那也没办法。”
她的头发长了不少,越过肩膀整齐的一道,笑起来时眉尾飞扬,整个人充满着期待的喜悦。
周九鼎和她完全不同,一整天如同乌云笼罩,半分笑容不露,由于他以往一直如此,所以没人发觉他的不同,只是距离他较近的卢森堡周遭隐约有戾气萦绕。
下课铃声响,同学们收拾书本,教室里气氛喧闹。
卢森堡再次搭上周九鼎的肩膀,“鼎爷,一起回啊。”
周九鼎低声说:“不了,我要回家。”
“回家”卢森堡敲击着书本,咬紧下唇,想问什么没问出来,“那行,那我先走了。”
“嗯。”
同学走光后,教室里只留他一人。
书包里手机嗡嗡作响,震了半天。
他面无表情地朝窗外看一眼,天未暗。昼长夜短的夏天里,阳光照耀的时间更长一点,晚霞的颜色更加艳丽。
橘红色染透半边天,左手边的桌面反射出令人迷醉的金光。
少年手指纤细修长,手背青筋微鼓。他掏出手机,滑下按键。
那头呈现长久以往的沉默。
“喂?”
“……”
“少爷?”
“嗯。”
“我在门口等你,你……快出门了吧?”
“……快了。”
回家的路上,也只是沉默,直到----
“刘师傅。”
“哎。”前座的司机抬眼,从后视镜中看到少年白皙干净的脸。
车里气氛沉闷,司机师傅被这股死气沉沉搞得不敢轻易出声。
“几天了?”
“啊?”师傅紧抓方向盘,视线转向前方,想了想后笑着回答,“十二天了。”
周九鼎哦了一声,低声问道:“是……女儿?”
“不是啊少爷。”司机回答,“是男孩,小少爷。”
周九鼎闷声不吭,眉间微蹙。
天色渐渐暗了,暗红色更加明显。车内安静,所以一点声响都明显。
司机兢兢业业,等待红灯之余,听到耳后轻哧---
“还以为是个女孩儿呢。”
毕竟听周铭的声音,也挺开心的。
西郊别墅区,灯火通明。
周九鼎下车,径直走向门内。接近半年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从内到外产生的排斥让他清楚的意识到,早走早好。
客厅没人,红姨在厨房熬汤,听到动静后,她擦着手出来,脸上挂在明晃晃的笑,“阿鼎回来了,我熬了鸡汤,给你盛一碗。”
周九鼎没说话,视线被右手边一个手提袋吸引,白色的手提袋,印着大大的医院标志。还有夺目的妇产科。
周九鼎恍了神。
时间好快。
“阿鼎?”红姨上前几步,“我给你盛汤?”
周九鼎垂下头,拎拎肩上的背包,“不用了,我不饿。”
“哦,那你……”
红姨还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少年不疾不徐转过身,缓缓走上楼去。
红姨哼了一声,摇摇头,瞬间的不满之后笑意再次袭满面容。
周九鼎走到楼上,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他轻揉太阳穴,一撇头看到房门半掩的主卧。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处投射到地板,温暖明亮。有温柔的对话传来,听不清切。
还有、哄娃娃的声音。
一阵一阵,好似春天的风。
腿脚动了动,少年转过头,细碎的刘海遮住眼眸,什么都看不清了。
走出两步,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九鼎。”
周九鼎停下脚步。
身后的声音近了,也更醇厚。
“回来了?”
他转过身。
周铭很开心,双颊微红,眼底满满慈爱,“吃饭了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