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这是把祸水东引,直说是因为宁王出的问题太过犀利,所以华文武才不得不找外援。
皇上一想也有几分道理,反而觉得这华文武倒是真有几分机智,对太师的说法不由得点了点头。
如此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皇上,太师说什么就是什么,朱娉婷这是第一次见,不过在场的文武官员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朱娉婷在一旁说:“皇上堂哥,可否恕我多嘴一句?”
皇上说:“朕早就说过了,今天不必顾忌繁文缛节,堂妹有什么话尽管说。”
朱娉婷说:“如果华公子当真是被一个问题难倒,那么也算情有可原,可是,刚刚我似乎看到这位华公子身边的丫鬟一直在为他换新茶,不知道其他的茶盖儿上是否也同样做了手脚。”
闻言,众人不由得纷纷多想。宁王只问了一个问题,如果真如太师所说是宁王的问题太难,那么,应该只有这一个杯子上有答案,换那么多次茶水做什么?
皇上说:“要想知道,那还不容易,来人!”他对跟在身边的侍卫说:“你们速去搜查之前撤下去的茶杯,看有没有痕迹。”
华文武的脸色惨白,那些跪了一地的丫鬟们也一个个面露菜色。华太师正在思考如何解局,根本没注意到儿子和一众下人的脸色。
不过片刻,侍卫就带回了十余枚茶盖回来了,每个上面都字迹清晰,上面写的正是之前华文武对对子的作诗等等的句子,一个不差。因华府今天招待皇上和众位大臣等贵客,把所有人都调动了起来用在前面,所以脏了的杯子直到侍卫去找还没来得及清洗。
这下证据呈上来,大臣们可炸开了锅了。这可不是说因为宁王的问题太难,就能过关的了,这华文武展示文采的时候是全程都在作弊啊!
朱娉婷说:“文已经是如此,不知道华公子所谓的武功高强是不是也是吹出来的。”
那侍卫按照皇上的吩咐,上前扔给华文武一杆□□,要和他比划几下,以证明他的武艺。
华文武本来是在大厅之中跪着的,这个时候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站起来腿都是软的。他本来就学武没天分,又手无缚鸡之力,哪能跟御前侍卫比划?一招就被缴了械!摔了个跟头弄得鼻青脸肿。
华太师看到这个画面简直是不忍直视,不过觉得这才是华文武平时的表现,今天表演武艺的时候的确是有些太夸张了。华太师一时被儿子忽然开窍争气的喜悦冲昏了头,忘了去深究这其中的蹊跷。
皇上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道:“好啊,原来华文武御前献艺根本就是假的,是个绣花枕头,还敢作弊,你们竟然敢耍弄朕,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宁王说道:“皇上,华文武根本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而且华府上下都是他的同党,请皇上按律治罪。”
在场的许多大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欺君之罪是要住九族的呀!华太师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想到在儿子的事情上犯了混,这真是让人始料不及,皇上的威严不容侵犯,更不容半点儿欺骗,太师位极人臣,这一点怎么会拎不清?
太师说:“皇上明鉴,小儿的确是文武皆不成,不过他一向乖顺胆小,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欺君呢,这其中一定有重大阴谋,有人在陷害我呀皇上!”
皇上信太师信的习惯了,何况他还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皇上犹疑地说:“莫非太师当真不知情?”
太师这个时候也不能再端着了,他们华府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刻,若当真被皇上认定为欺君,那全部人都要完蛋。他不得不打出温情信任牌,老泪纵横:“老臣不知道啊!老臣受先皇所托,教授皇上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恨不得不肝脑涂地回报皇上,何曾在皇上面前说过一句假话。”
太师夫人也一同说道:“皇上,我可以保证我和太师真的毫不知情。”
皇上说:“这就奇怪了,太师和夫人又不知情,又说华文武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到底是谁的主意?”
一听欺君之罪,要诛九族,华文武说:“是华安的主意。”
“谁又是华安?”
华文武说:“就是刚刚的那个御前对答的家丁,我们是瞒着爹和娘做这件事,他们当真不知情,请皇上不要怪罪我爹。”这个时候他忽然间开窍了,华太师如果掺合进去根本无法挽回局面,何况也的确不知情。
立刻有人把话华安来对质,华安就是唐伯虎,唐伯虎本来以为皇上龙心大悦就没事了,没想到都到了收尾的时候,他们竟然还能把茶碗打落,露出破绽,到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再胡说,只能如实禀明:“之前皇上突然说要来华府,太师不满意少爷的表现,少爷被太师逼的狠了更加适得其反,我见少爷被老爷打得太惨,所以才出此下策帮少爷一把,妄想能够瞒天过海,小人真的很无知,太师和夫人也当真不知情,求皇上开恩。”
他是认罪态度最好的一个,而且一力把责任扛下,皇上缓了神色,“原来当真是你出的主意。”皇上十分八卦地说:“知道朕要来之后华文武就开始挨打?”得到肯定的答复,皇上觉得华文武比他过得还惨,不止要每天听太师唠叨,还会动不动就挨打,与之一对比,皇上甚至产生了些许的优越感。
在场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听了家丁的叙述,才知道原来华家的少爷竟然是这么无用,怪不得太师遮遮掩掩,很少提起,原来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的儿子没用。而且就连在御前表演都走到了欺上瞒下这一步,这如果是自己家的孩子,那当真是来讨债的!
华安出来之后,躲在内院的那个写答案的智囊团也藏不住了,华府上下规规矩矩的跪在宴会的院子中,听候皇上发落。
宁王当然希望可以一举消灭华太师,和他的手下们力谏皇上依法治罪。亲太师一方的官员也一直在为太师求情。朱厚照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知道现在在朝政大多掌握在太师手上的时候,不是他和太师翻脸的时候,否则会引朝局级动荡,到时候太师扔下一堆烂摊子,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收不尾。而且有太师在,皇上就不怎么需要动脑子,把事情都扔给太师就行了。
皇上装模作样地说道:“既然太师对此毫不知情,那么也算情有可原。今天还是华太师六十大寿,朕也没送什么贺礼,就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华文武作弊之事。”华太师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皇上继续说,“不过,此等品行低劣之人,不适合在朝为官,朕今日就下令,华文武有生之年不准入朝堂。”
华文武是独子,皇上这是绝了他的后路啊!华太师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也不得不领旨谢恩:“是。”
皇上继续说:“而且,欺君之罪实乃大逆不道,总要有人出来承担,既然家丁是始作俑者,那么就由他来替华家的人死好了,来人,拿下。”皇上无论如何他是天子,怎能容许人欺骗,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他的怒火,他被耍了一次,不甘心只毁华文武的前程,还要杀华家的人。
华家上下听到他们逃过大难,庆幸还来不及,只是牺牲一个小小的家丁,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求情。否则,皇上后悔对其他人开恩,天子一怒,便一个都跑不了。
唐伯虎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他一时心软出了个主意要会把自己害死。别说他现在是一个小小的家丁了,在皇上面前,就算是他恢复身份,变回以往才思敏捷的江南才子,皇上说要斩他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唐伯虎焦急想着如何才能脱困,可是发现,在身份至高无上,可以说一不二的皇上面前,他的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
秋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已经趁乱退了下去,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她想着皇上要处死唐伯虎,她拼尽全力要救他下来,只不过不知道能有多少胜算,唯有带着祈求的神色看向郡主,希望她能够收到她的求助。
朱娉婷说:“皇上,此举不妥。”
皇上:“哦?”
她说:“这家丁只不过是为主子分忧,况且如果没有主人的首肯,怎么可能办得到这么多事,调动这么多人。若是由他来担责,岂不是显得太师残酷冷血,为他办事的忠心仆人用过就丢。那么由小见大,日后官场中谁还敢替太师分忧。太师,你说是不是?”
她没等华太师回答:“而且家丁的身份卑微,牵怒于家丁皇上威严的形象实在有损。如果皇上能够原谅太师府众人的欺君之罪,何不将此人一起原谅呢,更彰显皇上宽宏度量浩如山海,无人能及。”
她有看到秋月焦急的面色,就算不因为秋月,唐伯虎是为了周文斌考取录遗才进华府的,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唐伯虎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