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娉婷并非不知道京城六艺的财政状况有多么捉襟见肘,不过她在改善经营其他地方六艺的时候,并没有对京城这边有什么插手和变动,因为在京城里,宁王府的一举一动总是被有心人看在眼中,稍有异动,就会被宁王的政敌华太师给捕捉到,到时候朝廷上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了。
当今的华太师不仅是文官之首,还是先皇托孤老臣,先皇亲自为少帝选的老师。就连皇上都要对华太师礼敬七分,更何况是别人呢,华太师可以说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眼线也不是一般的多,而且他似乎盯上了宁王,认定宁王越是表现得大仁大义,越是要收买人心。不得不说这位华太师的确很敏锐。
所以有些事不急,她打算慢慢来,反正京城的六艺早就已经落魄了,不仅在头几年就不再招生,其他在这上过学的举子近几年在科考上都没有什么斩获。
宁王明显的能感觉到女儿自从上次江南回来之后懂事了很多,似乎更懂得体贴他这个父亲了。她这次还主动向宁王说,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她要去帮忙,不想每天闷在家里无所事事。宁王正好打算派一批米出去,就让朱娉婷负责派米。
前来领米的百姓的那些发自内心的感谢,宁王在京城的风评真当真不错,他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在他四处凑钱打算去寻宝藏的时候,仍然舍得拿出钱来接济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给他们派米,又让朱娉婷觉得,如果真的是宁王上位做皇帝的话,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好。
就算是没有人公开议论说当今皇上是个昏君,可是生在京城这个环境,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这位不务正业皇上的‘丰功伟绩’,而且宁王之前总是因为皇上的荒唐举动还有华太师把持朝政的事而生气。
文徵明一早拉了祝枝山出来去买米,因为六艺会馆只有土豆可以吃,他们决定用自己的盘缠为会馆买些米粮,路上听有人说观音庙那边好心人在派米,有需要的人可以去领。祝枝山贪小便宜的性格一下子就起来了,拉着文徵明就走:“徵明,快点,我们也去领米,可以免费拿啊,能省一点是一点,我们盘缠也剩的不多了。”
文徵明拗不过他,只能跟着去了,到达现场,文徵明问旁边的人:“是哪位王爷在这派米?”
那人说:“你是外地人吧,当然是宁王爷啊,还有哪个王爷会像宁王爷一样经常给我们施衣赠米啊!”
又有人说:“是呀,王爷真是爱民如子啊。”“王爷是好人。”
祝枝山激动地说:“是宁王府在派米啊,你说我们会不会碰到郡主?”
文徵明似乎是被惊吓了一下,睁大眼睛:“郡主?”他们在这儿领米,而且还是宁王府派发的,真的不是没可能遇到郡主啊!
却不知道现在朱娉婷已经完练武中的洗精伐髓,耳朵灵的很,她本来是在里面的,听到有人叫她:“谁找我?”
她看到他们俩那时候还有点惊讶,“是你们,你们这么快就上京了?离科举考试还有两个月呢。”
两人也没想到这么巧,他们刚刚提起,果然就遇到了郡主,都拱手见了个礼:“郡主。”
祝枝山扬起惯用的自来熟笑脸,还有多加了三分讨好,说:“是啊,郡主,我们提前来熟悉一下环境。”他是四大才子中最识实物的一个,不过也是他的缺点,少了文人的骨气,多了伤人的原话。
朱娉婷带他们到一边,闲话了几句,问了问他们的情况,还问周文斌的手怎么样了。
祝枝山当然知无不言,很是细致的说了一遍周文斌的情况,就像在做汇报总结一样:“……华大夫经过这一路上的施针,说文斌他已经痊愈了,所以到了这儿之后,华大夫已经回去了。”
她颇有耐心地听完:“痊愈了就好,科举仕子要考试答题,手的重要性至关重要,如果他的手还觉得有什么不适,可以让他来找我。”
祝枝山:“好的,我们一定转告。”祝枝山又说道:“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
朱娉婷说:“是什么。”
祝枝山八卦兮兮的小声问:“到底是不是郡主你这一路上帮我们安排好,不对,是为文斌安排好一切?”
朱娉婷看他一眼,坦然地说:“是我安排的,路上条件有限。怎么,是住宿简陋,还是饭菜不合口味?”
祝枝山本来想八卦的,不过看她这么坦然,也不好意思抱着原有的想法,毕竟对方不只是他朋友的绯闻对象,还是当朝郡主,所谓的绯闻也只是他和唐伯虎两人私下瞎猜的。祝枝山立刻正色说:“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想感谢郡主,文斌呢他也是特别感谢,你吩咐下来的那些特地做给他恢复手用的营养品,他都有全部吃光。”
朱娉婷说:“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也是来领米的吗?”言下之意,你们都已经穷到无米下锅了吗?
祝枝山这人脸皮向来厚,他本来就是来领免费米的,说:“是啊。”
文徵明与祝枝山相比表现的十分拘谨,大多只是在旁听的两人说话。发米的那边,他听到一个老婆婆对装米的家丁说:“可不可以多给我点,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家丁似乎很习惯了他们这些请求,看老婆婆面黄肌瘦,确实是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态度很好地说:“可以。”
文徵明就更无地自容了,闹了个大红脸,“郡主,我们不是来领米的,只是路过!”他坚决不要米了,和穷人抢粮食吃,拿回去他都不会吃得心安,拉着祝枝山匆匆就走了,文徵明用上全力,祝枝山也争不脱。
朱娉婷看他们片刻间就跑得不见踪影,觉得这个文徵明脸皮薄得还挺有意思的。
过后,朱娉婷派人送了米粮还有蔬菜水果过去到六艺会馆,直接说是送朋友的,还说之后每个月都会有东西送来。馆主沈周是个人精,人老而成精,他都八十多岁了,头发全白,像个老顽童,却有智慧的多,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仍然守着六艺会馆。他和江南那边周臣有书信往来,已经知道宁王郡主成了他们六艺实际上的出资人,不过郡主一直都对京城的六艺没什么动作。
沈周之前还想着这位郡主什么时候能想起他们来。这次就以郡主的名义送了东西来,苏州来的这几个人能用多少东西,这不是借机把他们整个会馆都接济了。现在想想,还是因为郡主是个谨慎的人。
朱府的大厅中,宁王正在招待人:“王子,请用茶。”
对方是一个异族打扮,帽子上镶有宝石的三十左右的男子,“多谢王爷款待,我一向都很喜欢中原的茶。”
因为家里人口简单,所以有的时候宁王招待客人就直接在前厅,宽敞明亮。如果不是什么机密很少会在书房。
朱娉婷回来就要路过前厅,看到还有别人在,向宁王打招呼:“爹。”
宁王站起来,向她介绍旁边的外族人:“你回来的正好,这一位是来自鞑靼国的马尔德鲁王子。”
朱娉婷颔首说:“王子你好。”
王爷向王子说:“这是小女朱娉婷。”
王子惊艳的目光打量了她一遍:“怪不得人人都说中原的美女特别多,郡主果然是天姿国色。”
朱娉婷淡淡地说道:“王子太过夸奖了。”
王子见她不以为意,以为她不信,说:“郡主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撒谎的。”
“谢王子谬赞。”朱娉婷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鞑靼王子是和朱娉婷定过亲的,这个王子出现之后,宁王毫不犹豫的就把女儿嫁了过去了,如果没有文徵明路上拦轿劫亲抢新娘,朱娉婷可是要被送往鞑靼的!
宁王府书房中,牛尚书说:“鞑靼王子这次南下游玩,对我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蔡大人道:“鞑靼人一直都想和我们建立邦交,只不过华太师一直自恃是泱泱大国,将他们拒之门外。如果跟他们打好关系,我们会得到不少好处。”
牛尚书又借机劝誎说:“王爷寻宝一事不能再拖了。”
蔡大人意有所指地道:“鞑靼王子也算是一表人才啊。”
牛尚书:“再说他还没有成亲呢,而且,似乎还对郡主很有意思。”朱娉婷寒暄两句之后就离开了,不过剩下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王子对她的背影失神,连王爷请他喝茶都没听见,之后一直是心不在焉的,还频频向王爷提起郡主。
蔡大人说:“假如结成姻亲,那么如果岳父有所求,做女婿的又怎么会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