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斌立刻手忙脚乱放下画板,将人扶起来:“举手之劳,何足言谢呢,快请起请起。”
“周公子可不可以帮我爹画一张遗像?”
“可以,可以。”
众人七嘴八舌:“周公子,请你给我也画一张。”“我也要一张。”
周文斌有耐心地说:“可以可以,一个一个来啊,我帮你们画。”
不知画了多少张画,当最后一幅收笔的时候,只觉得手都酸了。他一抬头,发现朱娉婷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周文斌立刻告别热情的人们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朱娉婷说:“我随意走走,没想到周公子也在这儿。”
周文斌似乎有些高兴,“天色也不早了,我的画也画完了,我们一起下山吧,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周文斌为了比试需要日夜苦练,没想到他还抽空来这里帮灾民画先人的遗像。这件事似乎也只有他做得到,朱娉婷真不知道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也许他是天生的聪明人,不过后天也一定经历过刻苦的训练和难忘的经历,才会有这等神乎其技。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他们亲人描述得再细致,也很难还原。周文斌却以他超强的大脑,根据孩子的长相就能还原长辈的样子,大战在即,还能跑到这里不计回报地帮助别人,足以看出他的内心有多善良。
路上,周文斌已经问出朱娉婷来这里是为了替人无偿看病,两人的做法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他忽然产生一种心有灵犀之感:“明天还会不会来?”
朱娉婷说:“主持说这里缺医少药,其实这座山上就有不少可用的药材,明天我会来教大家辨识一下,采摘一些简单的草药,这样能省下不少开销。只是举手之劳,就能帮到人何乐而不为呢。”
周文斌赞赏地说:“没想到你还懂医。不仅能省下医药的开销,以后他们采摘草药,还能多一些进项,你简直就是授人以渔。……贤弟,你是个四处行医的大夫吗?”周文斌自小就四处漂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漂泊在外之人,而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朱娉婷说:“只是一点兴趣而已,自己学的,家里也不会同意我去行医治病。”
周文斌心情不错,甚至开起了玩笑:“所以你就借此机会一偿心愿是吗?他们岂不是成了你的试验对象。”
朱娉婷说:“也可以这么说。”
下山的路会经过一片墓园,本来还十分轻松,面带笑容的周文斌,在路过墓园的时候表情逐渐冷凝了起来。
朱娉婷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周文斌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周家的祖坟就葬在这里。”
朱娉婷犹豫了一下才说,“你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告慰先灵?”
他神色冷凝地说道:“算了吧,我今天什么都没带,没有祭品,没有香烛,拿什么去祭祖先。”
朱娉婷有点后悔,不应该多嘴人家的事,刚要说声抱歉。周文斌似乎发现自己态度冷硬,难得地解释道:“其实我这次回苏州就是为了完成先人的一个遗愿,为我爷爷报仇,当年要不是仇人奸诈,设计陷害,我爷爷也不会从状元之才落魄成阶下囚,青年才子遭人唾弃,不容于家乡,直到流落异国,客死他乡的地步。不过,很快!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打败他们,夺回属于我们周家的东西。”
他不把唐伯虎打落泥里,不夺回苏州第一才子的位子,便无以告慰先灵。他背负着仇恨而来,早就决定杀出一条血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也要抽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否则怎么对得起他先人流落异乡所受的苦。
朱娉婷怔了怔,缓缓说道:“可是你今天做了很多事情,帮了很多人,让那些死去的人有遗像可以存世,供后人缅怀,如果你的先人在天有灵,遇到那些你帮助过的已经逝去人的话,相信他们很多人都会在你祖先面前夸你能干……你明明是攒了一身功德福报,怎么能说是两手空空呢,这难道还不足以告慰祖先?你怎么知道你祖先不想听听这个?”
周文斌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只觉身上的温度又回来了,而且脸上的温度也有些发烫,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过后憋出一句:“……你说的也有道理。”
朱娉婷点了点头说:“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见到他有些失神地走过去,朱娉婷松了一口气。看到刚刚周文斌他提到祖先安葬之地气息一变时那冷凝的表情,朱娉婷忽然不想就这么直接走过去,而是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让他不要被仇恨侵蚀。周文斌本性善良又能力出众,现在他身上唯一的大患就是所背负的血海深仇,几乎要埋没他的本性,压弯他挺直的脊梁。
虽然她明知道他日后误会解开,早晚有一天会破茧成蝶,放下仇恨,去拥抱更广阔的世界。不过在这个时候,她作为一个外人旁观者,只想让他能好受一点。
周文斌走到周家祖坟的墓前,跪下来拜了一拜,这里早就经过他精心修缮,与之前破败的样子截然不同,一看就用心打理过。因为离的远朱娉婷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在给祖先祭拜的时候还向自己的方向看了几眼。
回到城里,周文斌本来邀约她一起用餐的,朱娉婷也同意了。等到他们回到客栈,安安正等在客栈中,看到朱娉婷几乎是飞扑过来,“公子,可让我找到你了!”
朱娉婷向周文斌不好意思地说:“我的书童来了,今天要失陪了。”她们明显有话要说。
周文斌问道:“我去跟掌柜说,帮你们再开一间房间。”
安安抢着说:“不用了,我们一向都是一起睡的,就算房内没有设两张床,我打地铺就行了,公子一向离不开我。”出门在外,她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更怕把小姐弄丢回去交不了差被王爷牵怒,所以安安打定主意要赖在郡主的房间不离开。
朱娉婷见到她害怕的怂样子也没有反对,如果耽误她练功,她就出了戳安安的睡穴好了。
周文斌仔细看了看这个安安,确认她也是个女人过后,就没在说什么。
回到客房后,安安努力表现她的能干:“小姐,我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带着那人兜圈子,总算是把人给甩掉了。”
朱娉婷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写信,今天在灵隐寺的时候就打算写一封信寄回去。
朱娉婷终于搁笔,不经意地问:“真的甩掉了吗?”
安安得意:“那还能有假。”
朱娉婷摇了摇头,来到窗边,打开窗户,扬声说道:“跟着我的那个暗卫,前来相见!我有事要吩咐。”
安安只觉得眼前一花,黑影一闪,就有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房间内,单膝跪在小姐面前,口称:“参见郡主!”而小姐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朱娉婷将墨迹略干的信纸叠好,放入信封又封好火漆,交给那人:“把这封信带回去交给王爷。”
那人应道:“是!”
朱娉婷见他答应的那么爽快,说道:“记住,我要你亲手送到,不准转他人之手。”
那人说:“可是属下的职责是保护郡主。”
朱娉婷说:“我在苏州安全得很,不需要人保护。这封信里的事□□关重大,若是不能够亲手交给我爹,才是你失职。”见他还在还在犹豫,朱娉婷说:“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我一样可以治你的罪,把这封信带回去,我爹看到之后便不会治你的失职。”
那人咬了咬牙道:“是!属下遵命。”然后又从窗口飞出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