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娅徘徊在竹林后。雨声稀稀拉拉,最后连绳索拖过泥水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她气闷得很,索性逃到巫医小屋的屏障后面,既可以远离那些令她烦心的人和事,又不至于错过撤退的号角声。
要是在洛德赛就好了。就算惹火了老头子,总还有许多地方可去。酒馆她没少睡过,还有那些有人伺候,专供客人睡个好觉的地方,实在不济,还能去绿影庄园借副床板。说到底,黄金群岛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至少幻想中的蚂蟥叮起人来不会流血。
艾莉西娅百无聊赖,把将枯不枯的竹子摇得哗啦响。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去黄金角,可是一旦那样做了,相当于彻底放弃了大贵族的身份。那样的话,艾莉西娅还怎么……
她彻底生起气来,抽出佩刀乱舞一气,劈断五六根竹子,洒落一片粉红的雨点,发黄枯萎的竹叶雪片一般飘舞落下。错乱的火舞惊动竹林里藏身的野猪,那东西惊叫一声,猛地拱出来,从距离艾莉西娅不到五码的地方跑过,甩起一串泥水。艾莉西娅愣在当场,眼睛眨了几眨,才意识到那是个藏匿的图鲁女人。
我还不如就让她跑了。艾莉西娅迈出脚步,又收回来。瞧她这副呆样,眼下村庄周边全被我军控制,冒然冲出去,只会像猪一样被网起来,然后被那群帝国白猪们轮流骑。想到这里,艾莉西娅扯开嗓门吼起来。“我要是你,我就站住。落在艾莉西娅手里,可比被外面那些家伙逮住强上一万倍。呸,忘了你不会大陆语,也数不到一万!”
艾莉西娅拔腿去追,这会儿可得感谢学士的绯红之眼了。往日树木夹道,图鲁人往树丛里一钻,一会儿就溜得连影子也瞧不见,现如今,他们棕色的皮肤在枯萎发黄的森林里就跟米缸里的耗子屎一样显眼,艾莉西娅没花多少力气就撵上了她。她叫她停下,碰她后背提醒,结果那女人反倒尖叫连连,乱甩她那两条全是赘肉的黑胳膊。艾莉西娅忍无可忍,干脆将她扑倒。
“不!不是!”傻女人被艾莉西娅压在身下,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恐万状,说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蹩脚大陆语,身上的图鲁族亚麻衣甚至称不上是衣服,只有几片亚麻和树叶搓成的挡胸布,加上一条三角布挂在腰间绳索样的腰带上。一个奶孩子的女人。照他们野人的风俗,哺乳期妇女的抹胸都没有底,枯叶一样的遮胸布下面,能隐约瞥见她沉重松垮的器官。艾莉西娅拔出佩刀想要震慑住她,不料反倒给自己招来不幸。
“放下武器,否则我会教你立刻后悔踏上离开洛德赛的军舰。”刀尖尚未刺痛皮肤,背后偷袭者流利的大陆语先让艾莉西娅撇起了嘴。“别这样,小宝贝儿,艾莉西娅可不是自愿来给你们的蚊子送口粮的。嘿,要是你有能耐,护送艾莉西娅回老家,将来她当上大元帅,也会记得她远在南洋的好宝贝儿。”“够了!别耍嘴皮子!”弥兰达跟以前一样,嘴上工夫从来不是艾莉西娅爵士的对手,当然,手上的也一样,倘若不是让她占尽先机,刀锋已经抵住艾莉西娅下巴的话。
我该怎么办?钢刀被弥兰达收缴,丢给她那半露乳胸的族人。那女人仍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用图鲁人的土语跟弥兰达飞快地交谈着什么。什么意思,这家伙根本没把艾莉西娅大人放在心上嘛。艾莉西娅偷瞥身后,她脖子扭动,令弥兰达那柄得自克莉斯的帝国刀刀尖与自己的皮肤分离。胁迫她的图鲁武士仍未察觉,忙着和族人争辩。从艾莉西娅的角度望过去,竹林像一堵墙,将她与十二尉队的士兵们隔绝开来。有人操着西部口音浓重的大陆语让同伴把抓到的女人带过去,听上去不超过二十码远。只要我吼一嗓子,他们准能听见,这样子的话,她可得遭殃了。
艾莉西娅望向弥兰达,眼里飞进一滴她喷出的唾沫。她不过抱怨了两句,私逃的奴隶立马还嘴。“就你们帝国人干净?只要给我们……”她不过略微转向艾莉西娅,那不会大陆语的图鲁人一声不吭,立刻撇下救命恩人,钻进竹林一溜烟地跑了。两个说大陆语的目送她远去,沾了红雨的焦黄竹叶左右摇摆,枯枝不断被踩断。她莽撞的行为很快为自己招致祸端。士兵们发现了她,听起来是脾气不好的“牧牛”凯姆和其他几个男兵——手脚尤其不干净的那几个。
她还是个喂奶的女人,王八蛋!艾莉西娅暗骂,嘴上嗤笑:“你的图鲁朋友舍弃你,比你舍弃你的主人还要利索。哼,个子不高,拱起来倒像头公牛。怎么着,你是打算继续挟持我,还是去救你的同类?别怪我没提醒你,发现她的那几个,可不像艾莉西娅一样正直和善,懂得怜香惜玉。”
“她是巫医的孙女。”弥兰达绕开关于克莉斯的话题。木头疙瘩是对的,她一早就看透了她,异族的忠诚不足挂齿,女人的脸翻过来,比她们下面的味道还要可怕。
“我管她是谁的女人!”艾莉西娅没好气,推开弥兰达的弯刀。帝国钢打造的刀背闪亮如镜,锋芒满是钢铁的腥气,是上等的杀戮利器,然而实际接触起来却毫无立场,被艾莉西娅轻易推开,垂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