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哦,原来如此!”梵妮一拍大腿,“是我傻了,我忘记了,你可是个奥维利亚人呐。”她换上惯有的笑脸,伸出食指,戳戳伊莎贝拉肩头。“小傻瓜,你呀,真是什么都不懂。”伊莎贝拉不知该说什么好,梵妮说得也不算错,她连克莉斯为什么生气都不明白。最糟糕的是,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非要招惹她不可,她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安妮闹起孩子脾气,她也有退让的耐心。伊莎贝拉绝望地捂住脸,有些想哭,可眼底很干,心里也一阵干涩。
“哎呀,别丧气嘛。告诉你一点个人经验,倔脾气的人很难哄,但是呢,她们也很少把注意力转到别人身上去。毕竟除了你,没人受得了她嘛。”梵妮哈哈大笑,啪啪拍着伊莎贝拉的肩膀。
“依你看,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消气呢?”
“说说软话啰,送她礼物啰。陪她做她喜欢的事,喝喝酒啦,吹吹风啦,唱个歌,跳个舞,看看星辰和大海,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未来。”
克莉斯载歌载舞的样子让伊莎贝拉噗哧笑出来,梵妮笑着抚平被她弄皱的月白丝衣。“这就对啦,不要愁眉苦脸的,就算和她不能怎么样,也不要委屈了下一个爱上你笑容的人嘛。正经跟你说,你笑起来可真好看,石头做的心也会为你开花哩。”梵妮眨眨眼,笑着和伊莎贝拉做了道别。
应该多和她聊几句的,梵妮真是一个好人,况且她好像愿意告诉她那些事情。那些好像她知道,米娜知道,克莉斯也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铁甲船拔起锚之后,悔意一波接着一波,冲洗伊莎贝拉的心灵。她长叹一声,趴倒在围栏上。甲板又变回冷清的样子,瞭望手爬上桅杆,士兵搬走最后一把椅子,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寂寥的夜色中,转盘绞起铁链,铁锚缓缓升起,带动水声。绘有蔚蓝披甲战狮的船帆在夜风中鼓起来,战船开始前进,宁静的运河渐渐被抛在后头。风里的味道变了,河流的声音大起来,甲板上的灯火越来越少,只有星空还在那里,护卫座高举四枚星辰打造的宝剑,公主与她,隔着整条银河的距离。
伊莎贝拉伸出手,指尖上是护卫一闪一闪的眼睛。帝国传说中,护卫座从可怕的地底食人魔手中救出了公主,自己却英勇牺牲。诸神被她的忠诚和勇猛感染,将她升上天空成为星曜。其实教导她星象学的泽曼学士从未用过女性人称形容护卫座,但她第一次在星空发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位女英雄了。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护卫座身体一侧的星星与其他几颗不在一条直线上,如果它是侧身站立,那正是女性胸部的位置。
伊莎贝拉自小憧憬着女英雄,在同龄人做着嫁给英雄的美梦的时候,她满心想要成为她。像她一样勇敢,像她一样坚强,像她一样博学,像她一样机警,但是不要像她那样冷冰冰的,坏脾气,有话从来不直说。克莉斯龙一样的眼瞳又浮现出来,伊莎贝拉长叹一声,无力垂下手,任由心中恶龙的影子飞来飞去,折磨心神。
“小姐,真的不追回来吗?”乔站在船头,遥望漆黑的地平线。极目尽头,有两枚橘色小点,萤火虫般缓缓远去。梵妮睡在躺椅上,打个打呵欠,伸伸懒腰。“怎么追?想开点儿,至少咱们得着金子了。”
“我以为,你打算借酒会灌醉他们。”
“哟呵,同时灌醉三百个人!承蒙错爱,乔,我哪有那本事!你注意到没,他们那个冰山脸尉长,眼睛跟金子一个颜色的那个,精明得很,每次只放三十个人过来,不超过一个钟头就会换人。人家嘴上不说,心里防着咱们哩。说不定她看出来我们不是姐弟了,作为弟弟,你可太礼貌了点儿。”
“不是毫无胜算,我们还有酒神种子。”
“全倒进去也不够,这买卖,得赔到姥姥家。别愁眉苦脸的,跟个小老头似的。鳄鱼没了就算了,就当咱们没追到,让它死在沼泽里了。回头把船给拾掇拾掇,别找老约翰了,他上次用的木头不好,水一泡就变形。”
“可是这次的事非同小可……”
“相信我,这样的事绝不是头一回。再说了,纸不住火,外面的人迟早会知道。你呀,整天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一个人操十八个人的心,累不累?这些个事情就让老爷子头疼去吧,反正他早秃了,多掉几根毛也不在乎。咱们呐,过咱们的日子,挣自己的那份钱,逍遥快活。来,干了这杯,明天还是一条好汉!”梵妮拿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