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珂道:“依林公子之见,现下该如何拿到解药?”
“这些女子能在香雾中起舞,解药多半不会离身,敢于登船劫持,想来武功也不会弱,强取只怕无果,须得想个周全的后招。”
“啰嗦了半天,也没听他道出什么金玉来。”沈云珂犹自腹诽,“如此关头,他莫非还存着怜香惜玉的念头,不愿对那些女子下手?”
等了半晌,沈云珂仍未应声,林毓不禁诧异:“沈兄想到了什么计策?”
“还指望他能想出主意,当真愚钝。”沈云珂腹诽片刻,坦然说道:“先将你那两位弟弟找来,待会儿出了乱子,寻不见人可就麻烦了。”
在沈云珂看来,这些女子举止从容,一应事宜多半早早备好,此时不过按部就班地操演一遍,绝不会同冥爪一般,能够轻而易举地左右拿捏……沈云珂思至此处,不禁愈觉焦灼,即便有一层假面遮挡,也难掩住眉目间的愁绪。
林毓绕至席桌西侧,朝阿泰挥手示意,四人不多时在船首一侧聚齐。
林毓沉声对阿泰道:“今日事出情急,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务必听从沈兄所言,不得有半点差池。”
阿泰尽管不忿,却也不敢出言违逆,闷声应和,继而听得沈云珂道:“那女子此前扬言会再来,要擒住她只待片刻,我与……公子先行动身,若需助力,等我摔杯为号。”
说毕,方只走了半步,先前那名女子已然现身,在数丈外悠声道:“诸位大人,现下可相信奴家所言否?”
言犹未了,客座中骂声迭起,女子面色沉静,待喧嚷稍歇后缓声开言:“众大人不必心急,这蚀骨焚心散药性虽烈,一日之内,暂且不会伤及根本,诸位只要听从奴家所言,立时便能解除苦痛,不会再有半分折磨。”
话音方毕,地上躺下的一众人中,已有一名男子按捺不住,忍痛匍匐到女子跟前,颤声央求:“鄙人乃裘太傅之子裘旻,姑娘吩咐之事,裘某定当照办,鞍前马后,绝无推辞,烦请姑娘速速说来,莫要耽搁了鄙人的性命。”
裘旻肚圆腰宽,满面横肉,此时浑身暴汗,恍若在油锅里浸了一遭,女子略略垂眼,并不细看,轻笑一声道,“姐妹们,将东西都呈上来。”
一众女子莲步轻点,各自端持衬盘,相继迎出,掩面之下眸光潋滟,船客们见得此景,接连噤声,一时静默间,众女子脚步飞动,不多时已将衬盘分置于各张几案。
不消喝令,十一名女子齐齐揭下衬盘上的锦布,沈云珂自上而下看去,只见每个衬盘之中,皆有六道卷轴陈放于内,心下暗忖:“这卷轴的纵长不足一尺,横径也不大宽,里头倘若卷着字画,最多只能装下一幅小品,想来花不了几个钱……”
正沉吟间,裘旻在地上足足滚了一圈,身形连半寸也未能抬起,同来的酒友与他情形相仿,倾尽了力气在地上滚转,仍然够不到几案的高度。
“一人一卷,现下便分发给诸位大人。”
言罢,众女子同时抬手扬袖,将一半的卷轴扫至地面,地上躺下的数十人中,此时有近七成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卷轴掉落在身侧,分明近在毫厘,偏生又无可奈何。
能够挣动的人也不甚顺遂,落在地上的卷轴,统共只有三十三卷,争了不多时便所剩无几,一票人三三两两地滚做一团,不顾斯文地扭打起来,卷轴来来回回地牵扯,各自争得不可开交。
这些酒徒本就中毒不浅,经得这一番激烈的挣动,更是苦痛倍增,冷汗涔涔,眉目紧蹙,沈云珂不由啧舌,“不费一招一式就能将人折磨成这般,江湖险恶,当真诚不我欺。”
林毓与他蹲坐在一处,闻言不觉失笑,“沈兄这般深恶痛绝,莫非从前吃过大亏,看不惯使毒暗算的伎俩?”
沈云珂愤愤地一撇嘴,“瞎编排什么,小爷岂是那般胆怂的人?”
此言一出,沈云珂旋即赧然,眼见林毓转望过来,赶忙将头侧过,抬眼眇向远处。
以往动了真气,他只在心内荤素不忌地嗔骂,面上装惯了文士,从不出口成脏,自打与林毓相识,装点出的斯文三不五时地破皮露馅,眼见要兜拿不住,此中缘由,到底因自他心性浮躁,还是林毓专擅撩拨?
沈云珂左思右想,良久也未得解,林毓倏然起身,沈云珂面露怔然,略一犹豫,业已错失了林毓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