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有个疙瘩,刚才绊了我一跤。”阿明手指着地,很是生气地啐道。
“没轻没重的,公子人还没找到,谁要听你大惊小怪。”
阿泰本以为阿明有什么发现,临近了见是这般,当头就是一记暴栗,阿明捂着脑门,嘟哝了几句埋怨的话,阿泰听得起火,作势要揪他的耳垂,却不想寻至半空,正好与沈云珂的手臂撞在一处。
阿泰一时惊疑,当即按紧了剑匣,沈云珂只管将手搭在阿明肩上,亲昵地耳语道:“你在哪儿被绊倒的,找给我瞧瞧。”
说是瞧,其实根本看不见,阿明也不反驳,听话地蹲下身,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摸索,阿泰站在一旁,凝神屏息,生怕错过一丁点的响动,等了半晌,声响始终聚集于脚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沈公子,在这儿!”不等沈云珂回应,阿明攥住他的食指就往地上摁,沈云珂指缝戳得生疼,侧身将人撞开,径自伸手去摸,不多时便摸到了凸起的棱块,触感冰凉,有异于周近的石质。
他想起七星阁中的情形,用力往下摁了摁,棱块纹丝不动,紧接着试了敲击、旋拧、推移等手法,皆未引起任何变化,受挫之下,颓然仰身坐倒。
脚下一声闷响传来,阿泰以为发动了什么机关,立时激动地冲出半步,恰好踩中沈云珂的手指,沈云珂疼得抽搐,使出浑身解数去勾扯,还没来得及将手指抽出,棱块突然松动,旋即“格拉”一声,脚边的石板瞬间翻转,显出一道两尺见方的开口。
开口透着幽黄的光亮,沈云珂赶忙拉过破烂的衣料,飞快掩住胸口,阿泰眼中再无他物,当即一跃而下,阿明随在他身后,沈云珂以为他也要纵入,却没想到阿明只是挂着腿晃荡,犹自耍得尽兴,心下不禁好奇,“你与你那两位兄长出门在外,素来都是这般?”
阿明撇了撇嘴角,颇有些不满地道,“还能怎样?他们都嫌我碍事,只有探路的活交给我做,总教我等,每次都去那么久,来了也不陪我玩儿,比师父还没意思。”
在这少年人眼中,世上之人大抵只分两种,一种“有意思”,一种“没意思”。沈云珂循着他的想法,接又问道:“我与你家公子相比,那个更有意思?”
阿明两手抱胸,郑重其事地思索了一阵,语气沉重地说道:“这个不能与你说,说了阿泰肯定会揍我。”
沈云珂暗自失笑,面上依然沉静,“那便是说,你师父、你家公子还有阿泰这三人当中,阿泰说的话最管用?”
阿明半仰着头,要点不点地晃了晃,沈云珂已然有了猜测:林毓道貌岸然,连他尚且都能骗过,平日就算与这少年不对付,也会由阿泰代劳管教,徒弟如此,师父自然相差仿佛,面上和和气气,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暗地里却没少指使阿泰揍人泄愤。
由此看来,阿明真正害怕的只有阿泰,因为阿泰对这两人言听计从,他才甘愿遵从这两人的吩咐。
这少年的心思,看似难以捉摸,细究起来其实非常简单,沈云珂满腹狐疑,“只看年纪,他应当与那黄远相仿,心智却还不及七八岁的小儿,由着他在外面乱跑,难道不怕被人拐了去?”
沈云珂思虑不绝,隐隐还生了同情的心念,阿明无人管束,肯定从小就与父母亲人离散,待在一位不近人情的师父身边,每天都要拼死拼活地练武,即便进步神速,也得不到半句称赞,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声断喝止住了沈云珂的思绪,“阿明!”
沈云珂低头看去,见阿泰空手而归,心中正诧异,阿明灵巧地纵跃而下,大大咧咧地开口道:“怎么,要撬锁吗?”
阿泰“嗯”了一声,转身便走,未过须臾,阿明一跃抢在他身前,已然分不清引路之人究竟是谁。
沈云珂忽觉自己的担心太过多余,轻功、夜行、撬锁……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足以在江湖上安身立命,究竟是何样的师父,才能将阿明磨炼成这般?心智有缺且单纯至斯,竟然也能肆意地往来于这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