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片刻,沈云珂已然从魔怔中解脱,他正要开口致谢,一睁眼却见是阿明,当即从地上拾起,抬腿便走,阿泰蓦地从他身后扑出,抽走了横在脚边的剑匣。
沈云珂很快发觉,抬手便劈,奈何他气力未复,动作迟缓,纵然出手刁钻,阿泰犹自躲得从容,见此不禁气结,横眉冷目地瞪视向阿泰。
阿泰迎面接了一招,心下讶然,林毓此前知会过他,沈云珂深藏不露,能够为他们所倚仗,待他探得这一招,并未觉出有多么强劲,暗忖哪怕换了阿明也能轻松应对,心下不由起疑:眼前之人就算韬光养晦,何至于如此畏缩,为了在人前藏着掖着,难道连自己的性命也顾不得了?
沈云珂气得发怔,并未留意阿泰的疑色,他已因这长匣数度遇险,眼见要脱身,却再次被人所胁,一口恶气梗在喉头,强自压下,冷然道:“速速还来,再不还来,莫怪我不念旧情。”
他如此一说,阿泰始觉他对长匣的重视,将匣身据得更紧,“你随我去救我家公子,救出来我便还你。”
沈云珂愠怒已极,再不想磨废口舌,屈指成爪,飞速探出,却还不及迈步,眼前忽而一恍,霎时竟连站都站不稳了,身形向后歪倒,刚好抵在阿明肩头。
阿明不扶也不接,低头看了又看,一脸好奇之色,阿泰手按沈云珂脉门,探得他只是气虚,随即将腰间的水囊摘下,在他唇边滴了两滴,对阿明吩咐道:“你将他看好,我去寻些吃食。”
阿明得了吩咐,揽住沈云珂屈膝坐下,左右巴望了半晌,总是耐不过无聊,揪住沈云珂一缕发丝,在手中缠了又绕,绕了又缠,沈云珂疼得蹙眉,须臾转醒,抬眼对上阿明的视线,循至绕在他指端的发丝,登时眸中蹿火,忿然间挺起上身,额头正好与阿明的下巴撞在一处。
这一撞力道极重,两个人各自倒在一边,吃痛得呲牙咧嘴。
阿泰一手提着剑匣,另一手抱了半怀的野果,急匆匆赶来,正巧看到两人倒地的一幕,忙不迭加快步子,怀中晃荡得厉害,十余颗野果洒了一半,阿明看得心疼,蓦地一窜,当即扑身去捡。
见阿明匍匐倒地,阿泰诧异地顿住脚步,分神间,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他连看也不看,当即反转长匣,旋身一扫,沈云珂仰身去闪,堪堪避过,脚下险些一滑,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没有林毓在侧,阿泰竟镇定自持,防备谨慎,沈云珂再一次失手,心中颇有些不甘:“真还被他讹上了……”他悻悻缩回半步,兀自盘坐在地,有了之前的走火入魔,一时也不敢凝神调息,只是盯着地上的草叶发呆。
阿明手脚飞快,不多时已将阿泰掉落的野果尽数揽在怀中,他的气性来去如风,险些被沈云珂撞掉了门牙,不片刻就忘得干净,才捡完野果,很快迫不及待地凑到沈云珂跟前,将满怀的野果一齐捧出,“都给你!”
少年人满脸的笑意,比手中的鲜果还要透亮明澈,沈云珂僵着脸取了两颗,心道:“他虽傻了点,似乎也没那么蠢。”
阿泰在一旁冷冷打量,不催不赶,直等沈云珂咽下第五颗野果,他才沉声开言:“你现下可想通了?”
“又不是阶下囚,他何必这般趾高气扬?”沈云珂暗中腹诽,嘴上火气不减,“小爷不与你一般见识,去就去,有什么去不得。”
阿泰轻叱一声,“那便走罢。”
沈云珂不甚了然,所贪虽小,但攸关性命,纵然是好东西,倘若人人都来抢夺,到底烫手了些,有违他素来不沾麻烦的原则,他愿意朝阿泰许下承诺,其实不完全出于胁迫,不久前的遭遇提醒了他,眼下尚还需要时间恢复,独行的日子固然潇洒,却也不能太过着急……
有过此前的对峙,沈云珂已经揭破了脸,是以也懒得再装斯文,见阿明要腾地而起,蓦地出手,勾住了他的衣领,整个人软绵绵地一倒,妥帖地倚在阿明肩侧。
阿明拧过身子,奋力将沈云珂拽了拽,起初还能将人掀起一两厘,不多时便黏得似虎皮膏药一般,一丁点也掀不动了。
阿明快步追上阿泰,“快……快帮帮我,沈公子耍无赖,你快把他拉开!”
“沈公子”三字在阿泰听来刺耳无比,闻声连一丝余光也不屑瞥,脚下只快不慢,这还是头一遭阿明走在他身后,不用劳心费神地看顾人跑远,越走还越觉轻松,半点没有放缓的意思。
阿明难得露出苦色,沈云珂将全部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脚下几乎要悬空,一丝一毫的力也不肯着,阿明过去没少嘲讽阿泰的轻功,这一路追得心力交瘁,可却不知为何,隐隐竟有些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