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卿张了张嘴:“我……”
时遇想也没想地打断:“你是不是想耗时间,熬到十二点,或者凌晨,就叫我滚蛋?!”
贺行卿垂着眼,长睫茂盛,加上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时遇看着他,深吸口气,近乎一字一顿:“如果你不想和我待一块,想让我回学校,你就直说,我时遇不是个厚脸皮的人。”
说完这些话,时遇气得眼睛都红了,连五脏六腑抽抽地疼。
贺行卿抬眸,没说话,本就深沉的目光,被远处的路灯、车灯、霓虹灯一闪,说不出的悲哀。
那是时遇从未见过的贺行卿。
在她心中,贺行卿是妖孽的,优秀的,快乐的,等等。有无数形容词能述说他,但这些词里,绝对没憔悴、沧桑、悲哀,等等。
时遇问自己,这是贺行卿?她认识的贺行卿?近乎完美的贺行卿?无所不能的贺行卿?
零点零几秒后,她反应过来。
这是贺行卿。她认识的贺行卿。近乎完美的贺行卿。无所不能的贺行卿。
都没错。
但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会受伤,会憔悴,会独自舔/舐伤口。
时遇上前两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贺行卿,将额头抵在他胸/膛。
贺行卿完全没料到,震惊得一动不动,神情都呆滞了瞬。
时遇闷声道:“你不要委屈自己,如果难过,就不要微笑。”
贺行卿沉默了会,伸手,回抱住她,缓缓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嘶哑,还有点抖:“我没不想和你待一块,也没想让你回学校。我想你陪陪我。”
时遇笑了,抱紧贺行卿,声音还是闷闷的,但听得出来,愉悦了很多,“我在这呢。”
贺行卿哑着嗓子,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你不要走,至少现在不要走。”
时遇摇头,语气坚定:“我不会走。”
街道上人来人往,灯光遥相闪烁,又首尾相衔,远远看去,如同明亮的天路,通往人间星河。
少年和少女在街头交换拥抱,也交换彼此的心声。
那是青春的欢喜,也不是诉不尽的悲哀。
——
这个拥抱的时间有点长,虽然不含任何颜色,但结束后,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默默红了耳垂。
两人继续往前走,依旧不知道目的地,没说话,很茫然,但不再压抑。
时遇很快从刚刚跌宕起伏的情绪中回过神,侧头看向贺行卿。
贺行卿跟刚刚一样,埋头,垂眸,但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没了,只是看起来情绪有点低沉。
时遇抬眸,看了看周围,正好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卖棉花糖的小推车。
时遇微喜,拉了拉他的衣袖。
贺行卿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埋低了点脑袋,声音轻轻:“怎么了?”
时遇微弯眉眼,轻笑:“你想不想吃棉花糖?”
贺行卿不说话。
时遇知道他现在可能提不起太大兴趣,但总不能一直这样,笑盈盈地说:“我请你吃棉花糖。”
贺行卿看着她,顿了两秒,轻笑:“好,你请我吃棉花糖。但,我只要粉色的。”
时遇脸上的笑意变大,肉眼可见的欣喜,“没问题,你要彩虹色都没问题。”
贺行卿眉梢一挑,语气飘了起来:“彩虹色太丑,我只要粉色。”
时遇好笑道:“行行行,彩虹色丑,你的粉色最美。你也最美,不,最帅,成了吧?”
贺行卿点头道:“马屁拍得一般,但看在你跟我关系这么好的份上,勉强接受吧。”
顿了顿,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漫不经心地笑:“谁叫卿哥人这么好。捡了好几天垃圾,就为请你吃碗最贵的砂锅米粉。”
时遇:“……”没完没了是不是?
——
卖棉花糖的是个大叔,笑容慈祥,动作利索,工具又干净,生意非常好。
小推车前围满了人,除了时遇和贺行卿,都是小孩。
时遇跟前站了好几个小孩,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她,黑眸又亮又干净,看得她怪不好意思。
她扯了扯贺行卿的衣袖,压低声音:“他们怎么都盯着我?”
贺行卿低笑了声:“因为你是小仙女。”
“……”
时遇知道,贺行卿从不吝啬赞美,这也不是第一回。
她以前都能淡定一笑,甚至视而不见,但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发生的事太多,情绪波动太大,还有一堆纯真无邪的小孩围着,突然特难为情。
时遇靠近贺行卿,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他的小臂,不痛不痒地拧了下,轻哼:“嘴巴给我悠着点,少带坏小孩。”
贺行卿没料到她会掐他,没忍住地“嘶”了声,凑到她耳边,轻笑了声。
暖暖的气息喷在时遇耳边,有点痒。
他漫不经心地笑:“可嘴巴告诉我,它悠不住,很想带坏某个叫时遇的小孩,怎么办?”
“怎么办”三字,他咬得极重,尾音拉长,嗓音沙哑,带着丝倦懒,撩人极了。
时遇抿着唇,余光瞥见离得最近的小女孩,正睁着圆圆的眼,眨也不眨地看她,神情无比纯净,导致她产生浓浓的负罪感,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
时遇憋着口气:“你给我闭……”
话还没说完,那个小女孩指着贺行卿,大吼了句:“啊!叔叔在对姐姐耍流氓!!”
时遇:“……”
贺行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