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大夫常山分开众人,走了过来,叹了口气,抓住紫苏手中匕首:“人明明是我杀的。”
申姜顿时睁大了眼睛,这就刺激了!两个凶手?还抢着当?难道是当班当的太久,脑子迷糊了?
醒醒神再看,还是那个场面,半点没变,夫妻俩执手相看,谁都没有笑,妻子更是眼角通红,双方眼底都是对?对?方浓浓的情意和?担忧。
这个紫苏,是常山的妻子?没错,常山的确说?过已经娶妻,妻子就是姓紫!所以这人到?底是谁杀的?妻子,还是丈夫,还是夫妻俩一起?
常山要把匕首抢过来,交给?锦衣卫,紫苏松了一下,手指握得更紧:“不,人是我杀的,你才是,不要随随便便为我顶罪……我做的事就是我做的,不要任何人帮我承担开脱!”
常山眼帘垂下,看向申姜:“抱歉,大人,内子性格倔强,实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平日里连鸡都不敢杀,怎敢杀人?还请大人谅解则个,放过她,带我走吧,人,是我杀的。”
“不,是我杀的!”紫苏突然站到?常山面前?,伸开双臂护着他,“你们不要抓我丈夫,他生平医人施药,活人无数,从没害过一个人,是我……都是我做的!”
她回头看着丈夫,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不要这样好?不好??求你了,这些事就是我做的,我欠你的,下辈子还……到?时一定做个好?妻子,好?好?听你的话,同你白头偕老,你不要这样……”
常山叹了口气,拥住了她:“你是我的妻,你为人我怎会不知?我曾允过你,琴瑟和?鸣,白首共老,可终究心魔难去,这辈子,不能?同你一处了,你乖一点,好?好?的回去,”他吻了吻妻子眉心,“嗯?”
“不,不要……你不是……你不是……”
“就是我。”常山放开妻子,转身,看向申姜,“放开内子,带我走吧。”
申姜都气笑了,一个两个当老子是什么??随便说?什么?都信,随便被你们诓骗么?!
“一个都别想跑,都给?老子带回去!”
申姜挎起个脸,心情不太美丽,还以为这就立功了呢,结果还有事!他想着趁热打铁,回去火速通知指挥使,再找娇少爷捋一捋,结果回到?北镇抚司发现……这两个人竟然还在同一个房间里?
不是,他这都出去一趟回来了,你俩怎么?还……是玩过一轮了,还是一直在对?峙?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啊!
叶白汀表情无辜,因为狗子守着门嘛,仇疑青似乎也没走的意思,二人就着‘挑食’话题,各自发表了一通观点,不知怎的,就变成点了菜,一块吃了个宵夜。
寂夜幽冷,大晚上?的也不好?置办禁止菜碟,厨房上?了个锅子,荤素都有,吃着也暖和?。
大概忙的错过了饭点,仇疑青真的有点饿,吃的不少,叶白汀注意到?他很喜欢吃味道重的东西,但也只是这些了,食不言寝不语,他和?领导没什么?话说?。
不过东西是真好?吃。申姜也来的真及时。锅子刚刚吃完,刚刚撤下去,他正琢磨怎么?告辞呢,申百户就来了,还带着……惊喜?
申姜反应慢半拍,也闻到?锅子味了,差点当场控诉上?司不当人,他一个人在外面跑,你倒好?,拐了娇少爷美食放松,二人世界是不是!
但是,案子要紧,他申百户职业操守可比这俩人高?多?了!
“这一趟收获颇丰,出门蹲点,带回来俩凶手。”他一五一十,迅速的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
叶白汀微讶:“两个凶手?这倒有趣了。”
申姜:“可不是?咱们这一行,惯常看到?互相推卸,互相栽赃,这争着认凶手的,还是头一回。”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问供吧。
仇疑青一个手势,锦衣卫们立刻动作,将房间内案几重新摆好?,指挥使肯定坐在首座,下首次席……仍然是叶白汀,申百户没有座位。
已经习惯了的事,有什么?好?惊讶的?申姜抹了把脸:“那属下就带人进来了?”
仇疑青:“来。”
紫苏和?常山很快被带到?了房间。一路吹风冷静,夫妻二人神情已不似方才激动,情绪外漏,常山肃面沉默,紫苏除了眼角微红,也不见了哭泣痕迹。
仇疑青视线滑过夫妻二人:“你们谁先?说??”
紫苏叩了个头:“这位百户大人亲眼瞧见我执刀行凶,沈华容和?庄氏也都是我杀的。大人如若不信,可派人去之前?两个现场仔细搜查,墙角底下,靠阴的位置,那里平时没什么?人走,应该还有我的脚印。还可去我家搜查,在我夫妻卧房床头,靠墙的位置,垫褥掀开,有一枚青鸟玉佩,它曾在我行凶时掉进过血泊里,血渍难去,至今仍在。”
哦豁,这个证据也对?上?了!申姜连连点头,不用说?了,凶手就是这个紫苏!
仇疑青却不疾不徐:“为何要杀这二人?”
“为何?”紫苏笑容苍白,“已过去十年的事,大人可能?并不知晓,十年前?有个女人叫紫苑,被人害死?在了西山,如诸位所见,我姓紫,原来是孤女,得其赐姓,被其收养,五六岁时就跟在她身边,最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温暖,善良,心中有追求,行事有底线,不管外人怎么?看,她始终做着的应该做的事,虽是女子,骨有气节,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可别人为什么?就能?那么?残忍!”
“……那段时间,她失踪后的那段时间,何等?漫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养父从未放弃,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全查清楚了,就是那群畜生干的!宣平侯,沈化容,庄氏,徐良行,他们一个都不无辜!奈何普通百姓报仇无门,养父纵使竭尽所能?,也未讨回公道,临死?时劝我们想开,往前?看,说?养母是他的妻子,他们结发同心,生同衾死?同穴,他有责任做这件事,但我们没有,他希望我们能?好?好?活着,一生平安顺遂,他和?养母便能?含笑九泉……可怎么?可能?呢?凭什么?他们这么?好?的人死?了,别人却活着!我偏不!”
紫苏眼底燃烧着仇恨:“我同养母学过琴,在坊间小有名声,想过各种方法,用过各种渠道了解和?监视这些人,大人若不信,尽可去调查问话,不相信我的琴,我也可以当场为你们演奏,《秋霜调》,是养母自创名曲,我很擅长。”
仇疑青指节轻敲了下桌面:“具体?计划如何,怎么?杀的,详细讲来。”
紫苏:“方才说?过了,我心中仇恨一直未去,盯了这些人很多?年,他们什么?性子,喜欢做什么?,我全都知道,听说?沈华容和?徐良行得了红媚的帕子,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我丈夫对?医治花柳颇有心得,全城也只有他治的好?,谁得病了,谁去看过,我第一个知道,病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我也很清楚,我没有马上?杀他们,而是等?着他们被这个病折磨,遭周围的人厌弃,难受够了,我才动手。也不需要特别准备,只要知道他们下一次找我丈夫看病是什么?时候就可以了,蹲守很方便。”
仇疑青:“哦,你蹲守死?者。”
“是。”
“之后呢?”仇疑青看着跪在堂下的女人,双目沉凝,“你蹲到?了人,怎么?引到?暗巷?又?是怎么?杀的?”
紫苏垂了头,手指绞在一处:“这……这么?说?有些不要脸,但我自认有几分姿色,暗夜引诱一个男人并不算难事,至于庄氏……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女子,但凡长的出挑点,都是她眼里的货物,我装一装,自也能?引的她见面。至于怎么?杀的……呵,你们不都看见了?”
“从背后绑住他们的手脚,让他们跪在地上?,匕首放到?他们颈间,放干他们的血……那个牛皮绳结,我打的很紧,就是要磨出血来才好?,他们不配痛快的死?,等?一切结束,再洒上?纸钱,以慰我养父母亡灵。”
“这些案件细节,我不信诸位大肆张扬,全说?了出去,如果我不是凶手,我为什么?知道?”
紫苏咬着唇说?完,看向丈夫,眼里有水光浮现:“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你是好?人,要向前?看,别为了我,一意孤行,跳进火坑。”
房间陡然安静,落针可闻。
申姜频频朝娇少爷使眼色,连细节都对?得上?,说?的出来,这回没跑了,这紫苏一定是凶手吧!
叶白汀却没理他,沉吟片刻,看向仇疑青。
仇疑青神情和?叶白汀相似,没有喜悦,也不见失望,停顿片刻,指向常山:“你呢,可有什么?话要说??”
常山先?叩头:“内子性格执拗,早年经受过这些事刺激,一直害怕身边的人再出事,行事有所偏激,还请大人谅解,所有罪责我愿一并承担。”
“人是你杀的?”
“是。”
“那她刚刚所言之事,作何解释?”
“回大人,都是我做的。”
常山转头看向妻子:“匕首是我藏起来的,掉下去的青鸟玉佩是我的,两个人是我绑的,是我按着他们跪的,纸钱是我撒的,你是不是……都看到?了?当时是不是很害怕?抱歉,又?让你难过了。”
紫苏摇着头:“不……”
“你经受了这些痛苦,我何尝没有?你是养父母的孩子,我又?何尝不是?你我同是孤儿?,得他们爱重,受他们培养,习一技之长,将来可谋生计,我们……何其幸运。”
常山闭了闭眼:“你随养母学琴,我随养父学医,如今虽没什么?大出息,也能?活的好?好?,日子尚算不错,养父养母在天有灵,应该会很欣慰。可你不能?为了保护我,就做这种事,不值得,也不应该。”
他抬头,看向上?首,目光坦然:“内子一届弱女子,怎么?制得住来人?又?怎么?把人叫到?了暗巷?她愿以名节自污,我却要劝大人,一个字都不要听。内子偶尔会同我闹些小脾气,娇起来也非得让人让着宠着,可她这辈子,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养母的气节,她的坚持和?要求,教?会了我们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什么?绝对?不可以,内子深受其影响,绝不会如此。”
“是我做的。沈华容和?庄氏看病之时,我装作有事要交代,很私密,暗示他们稍后去巷子里,我事先?埋伏,等?他们进去了,立刻打晕,尔后将他们绑好?,命令他们跪下……之后杀死?,如同内子方才所述。我做这些事原本很隐密,没有人知道,我不知道内子为什么?知道,可能?是不放心过来看我,顺便见到?了,也可能?是我杀人后,日常神色难免有异,她察觉到?了,私下偷偷暗查……但这一切,都同她没关系。”
“那个青鸟玉佩大概是最大的疑点,但那是内子赠予我之物,我每天都带在身上?,行凶时不小心掉了下去,血污洗不干净,这才藏起来,内子会知道,大概也是翻见了……”
常山说?着,看了妻子一眼:“我说?你最近为何总跟我提起旧年往事,原是知道了。对?不起,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忽略了你,但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紫苏摇着头,眼泪簌簌而下:“不,你不能?这么?欺负我……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认?为什么?要认!”
常山再次叹气:“痴儿?,你虽会琴,看起来有动机,但你懂人体?么??你自小不喜药味,连针灸穴位都认不清,知道人的致命处在哪里,怎么?下刀方便,哪个角度省力,怎样才能?让人死?得干脆,又?怎样才能?让人死?的痛苦不堪?”
紫苏哭的说?不出话。
常山握着她的手:“我知你心疼我,但这不对?,也不可以,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好?不好??”他的拉着她的手,轻轻叠到?她的小腹,“月份尚浅,还不能?确定,我便没有告诉你……要当娘的人了,别为难自己,好?么??”
“对?不起,不能?再保护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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