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脑袋也受伤了?”
朱逸群叹了口气,“对啊,脑袋受伤了,不能干活了,不能听见大动静了。”怎么说呢?他是什么病军医们都研究了很久,后来有一个人在书上找着了,据说一战和二战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病叫炮弹休克症。
还有人说这是精神疾病……
总之不能再深入研究了,只能让他病退回乡,他自己也觉得回家最好,屯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上梁的时候放鞭炮他难受了一会儿之后,再没有像之前那么难受过。
三叔以为他是脑袋受伤了也好,什么炮弹休克症,军医们尚没有定论,农村人更不会理解。
“没去看看?”
“在部队看了。”
“咋受得伤啊。”
“在南边受得伤。”他是炊事员,侦察连的炊事员。
马占山听到这一段就不问了,做为军属他知道不该问的事不问。
“唉,你这孩子咋这么可怜呢,带着伤回来了,上面就没说法?”
“有说法,给了我一笔退伍费。”
“行啊,有病就好好养着……这病不要命吧?”
“不要命,就是得养。”
“不要命就行啊。”马占山连叹了好几口气。
“咋?大林子脑袋里有弹片?活不了几年了?”话就是这样长翅膀飞的,第二天一大早到了葛凤芝的嘴里已经变成了朱逸群病不久矣了。
“别瞎说,大林子说了,这病不死人。”
“脑袋上的病哪有轻的啊?就我家老屯那个王瞎子,就前年走走道一头栽在那里死了,县里的大夫说他脑袋里有瘤子,破了,脑出血当时就死了,大林子脑袋里有弹片,那不比瘤子还厉害?”葛凤芝撇了撇嘴,“我还寻思着给他张罗个媳妇呢,这回不好介绍了,你说他家是不是犯啥说道啊,父一辈子一辈的不长寿。”
“别胡说。”马占山瞪了她一眼,“你别总在外面扯老婆舌,他脑袋里没弹片!”话虽这么说,马占山心里也没底,“咋地也得有个媳妇啊,留个后。”
“留啥后啊?留落滥啊!当年他妈才守了几天就跑了啊?现在的年轻人,八成跑得更快。”
马大丽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只觉得朱逸群确实有点惨……
去小学校的时候路过朱逸群的新家里,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村民们大约也都知道了消息,对着朱逸群家里也指指点点的。
村里的小学在原来的山神庙那里,是村子靠山的一片平地,学生们占了两间教室,尚老师占半间,原来的山神像被扔在校园的一角,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没有之一。
马大丽先到了尚老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尚……老师。”
“进来吧。”尚老师让她进来,“课备得怎么样了?”
“课本都看过了。”
“看懂了吗?”
“不难。”初中毕业看懂小学的这点知识还是容易的。
“等会儿我给二年级的学生听写,你也跟着写。”尚老师显然对马大丽有所怀疑。
“老师,我成绩一直挺好的。”
“我也觉得你成绩挺好的,没想到你高中都没考上。”
“老师,咱们全乡才考进去四个。”
“就是考进去一个应该也有你一个,再说了,考不上你为什么不复读呢?你爸不让?”
“我爸没不让,是我自己不想读了。”
“鼠目寸光!是人就要读书!能读到哪里读到哪里,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没有你家这样的条件,也没有你爸那样开明的家长?”
“老师,读了高中就能考上大学吗?我在初中的时候也不拨尖,全班排名能排到前十,全校也就是前三十名,回来当民办教师,也算有个工作啊。”她不是不努力,可努力总有做不成的事。
“行了,你就这么大的志气了。”尚老师白了她一眼,“走吧,去教室。”
马大丽跟着尚老师到教室,尚老师还算给她面子,没真得让她跟二年级的学生一起听写,她从后往前悄悄地观察着班里的学生们。
二年级一共有二十一个孩子,都是马大丽认识的,不是叫她姑姑就是叫她姑奶,没办法她在村里辈大。
这些孩子平时在外面一个个淘得跟猴儿似的,在尚老师面前都乖,小手小脸也算干净,尚老师要求孩子们仪容仪表,每个孩子上学的时候都得集体在尚老师找人做的石头水池子那里洗手洗脸,上完体育课也要洗手洗脸。
农村人并不严格要求孩子们的年龄,二年级里面大的已经有十岁了,小的才七岁,旁边还跟着流鼻涕的四岁小妹妹。
孩子们听写的成绩也是参差不齐,有些能全写上,有些写错几个字,有些……就是满纸都是圈了。
尚老师把听写纸交给大丽,“行了,这就是你的班了,他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都交给你了,期末我希望生字听写合格率7成,数学至少有两个能得100分。”
啥?啥就直接交给她了?马大丽瞧着一屋子的萝卜头,头已经开始有些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