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唐苏洛鼓足勇气,挺直背脊,不卑不亢地和外面死神对视。
几天熬夜,他面色犹如鬼一般,透明的白,脸颊也消瘦下去,终于有点病人的感觉。——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就是窗外居高临下直视自己的死神。
他深知,这个神明并不像书上写的那样,满足人们信仰而生,无欲无求。反而性格恶劣又傲慢,对待人类,捉弄带着漠视,令人胆寒。
周围万物俱灭,为之臣服。
神色冷漠的黑发死神,收敛起自己最后一丝兴味,中指抵住唇瓣,唇角轻勾,眼神从唐苏洛身上转移到老太太身上。
这样明显的动作被一直直视他的唐苏洛敏锐捕捉到。
他衣下肌肉紧绷,熟悉的不祥笼罩着他。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就会发现,唐苏洛的眼白部分逐渐被黑色墨汁般的东西侵蚀,短短十几秒,整个眼眶都变成黑色。
他眼神诡异又漆黑地看向死神,仿佛被什么东西迷了神志。
等唐苏洛找回理智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空旷得出奇,一直延伸到无穷远,有薄雾笼罩周围,唐苏洛不太肯定,如果自己进入薄雾笼罩的地方,会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
唐苏洛眉头死拧,不敢胡乱离开。
“倒是冷静。”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唐苏洛猛地回头一看,心跳漏了好几拍,彻底愣住。
暗压下去的天空,气势磅礴地延展开来,遮住天空。乌云没有浮动,好像千百年都是如此。
巨大神座高耸入云,坚如磐石,被黑雾前拥后呼,无数黑色凤尾蝶声势浩大地形成蝴蝶海洋,蜷缩着翅膀,黑鳞斑驳反射彩光,在神座下方卑微有虔诚,展现出万物臣服的景象。
黑色死神单手支撑下颚,半垂的眼皮充满倦怠,浑身充满不可冒犯的威仪,压得人喘不过气。
死神坐在高端,掀起眼皮,自上而下俯视,淡淡地说,“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唐苏洛手腕横在胸膛,——这是自卫的姿势——目光精锐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不停为改变他人命运而奔波,很痛苦吧?”死神慢悠悠地拖着长调,有些像古时贵族,吟咏长调中带着高高在上的矜持,“看着身边的人一次次离开却无能为力,就算做了再大努力,终究会成为泡沫,化于水中。”
唐苏洛心中警铃大振。
两人心知肚明,死神指的离开,不仅仅是陈老太太,可能还有唐苏洛的奶奶和叔叔。
他不由多了丝被侵犯隐私的恼怒。
他能够一忍再忍,因为他明白,死神只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相反,自己这个时时刻刻在死界和生界互相徘徊的人,才是最应该受到谴责的。
因此,被责罚、被几次掐得近乎于窒息,他都没有对死神产生仇恨,他心底明亮着,自己一意孤行违背法则,肯定会遭到严重后果,但这一切原由,都是自己作出来的。他还不至于这么无能,没有敢作敢当的勇气。
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他能够接受死神对自己的伤害,却没法接受他将自己的亲人也牵扯进去。
死神看出他的想法,轻蔑一笑,化作一团烟烬,还没等唐苏洛反应过来,他已从神座上瞬移到唐苏洛身边。
强健有力的手腕横在纤细腰肢上,唐苏洛被这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带了过去,两人胸膛紧紧挨着,没有一丝空隙!
陌生充满男性雄性气息充斥整个空间,过于亲密的零接触行为,肌.肤与肌.肤相互感染体温,就像情侣之间最暧.昧的摩.擦。
死神戏谑和他直视,单指挑起他的下巴,“乖乖放弃,让一切回到正轨,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深渊中正在沉睡的亲人,会不会无法安眠?”
无距离无空隙接触,被当成附属般调戏,以及隐含话语下的威胁,让唐苏洛整个眼眶都染红了。
“你、做、梦!”他一字一句充满血性地拒绝道。
转身抬腿便朝着男人危险地带扫去!
死神一个虚晃躲过唐苏洛的袭击,少顷间便移身到唐苏洛左边,斜视的眼神里满是从容。唐苏洛恶狠狠咬牙,气得眼睛都发红发紫了,一个凌厉错身,双臂舒展,拳头紧握,朝着死神下肋骨攻去。
死神再次如滑溜的鱼,挨着唐苏洛手腕擦身而过。攻势密集的扫腿一次次落空,在地面砸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在不停打斗中,两人不溶于火的关系仿佛也得到强化,唐苏洛下手越来越狠,专往危及生命的地方攻去。
死神显然并没有将这场战斗放在眼里,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闲暇期间一场无所谓的游戏。——纵使这已经是唐苏洛掏空一切力量做的回击。
他看着唐苏洛差点气得没有理智的眼睛,兴致缺缺。
按照他的估算,估摸一个钟头,唐苏洛就会乖乖束手就擒,任由自己摆布。
真无聊,过着千百年没有波澜日子的死神心想。
唐苏洛看他眼神游离,分明就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实实在在地明白了,这神分明是在玩.弄自己呢。
他一下气乐了,直接收手,一脚伸直一脚弯曲,坐在地面,一股你爱咋地就咋地的模样,显然放弃挣扎。
死神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浮现起一丝波澜。
之前一切都如预料中发展,却没想到执行到中途,台上的演员直接‘罢演’了。
还没玩够的死神,咂摸着嘴角,有点失望,漫长岁月,他还是第一次降下身份和人类‘玩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