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玉仙君原本清透的银灰色的瞳孔如今仿若染上?一层浅淡的烟灰。
浑杂交错,融为另一种别样的颜色。
他与从前不动声色、冷漠冰凉的天上仙的姿态差得太多。
就好像是一块冰雕的美人获得了一具崭新的灵魂,情与爱在锋锐不易近的冰尖上?绽开了一朵简白漂亮的小花。
仙人的指缝染上?深红的瑰色,血液像是混杂着女子使用的胭脂泪,他面上的表情像融化的冰川,眉眼深处带着几分柔浅的抚慰感。
只叫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受宠若惊之感——高高在上的仙人轻轻弯腰,向?你伸出手,做出谦卑邀请的姿态。
哪怕是被你伤害了,面上依旧清冷自持,眼弯暖色的余韵只余下你一人。
祝枝很轻易的就能想到郁灯的反应。
好像陷入情爱中的人很容易便会分泌产生一种不安与敏感的感觉,祝枝知道郁灯对泽玉仙君并无爱慕,只是但凡想到泽玉仙君若当真这般出现在郁灯面前,以郁灯的性格,定然会有些许触动。
即使那触动与情爱无关。
祝枝只想叫这人从头至尾、全心全意的被自己占有,最好他变得虚伪、无状、自私,这样,自己便是唯一爱着他的人了。
祝枝从来都是在黑暗的蛇窟中潜伏的阴影,他没有伦理三观、没有怜悯与正直。
演出来的到底是假的,没有人教过他这些,险恶病态的世?界只告诉他如何掠夺、如何强大、如何活下去。
青年眉眼低垂着,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手中的刀刃却愈发用力地推进。
随着剑刃触碰的血肉,一道浅褐色的阴影钻入男人的伤口处,没有丝毫的异样,隐晦的好似幻影一般。
泽玉仙君的目光全都放在青年的身上,青年不对劲的模样自然被他尽收眼底。
烟灰色的瞳孔微缩,千丝万缕的银丝仿佛命运的绳索一般的在他眼底汇聚。
银丝缓缓收拢,逐渐消散,泽玉仙君没能发现‘郁灯’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他眉心微拧,淡色的唇浅浅地抿了一下:“郁灯,沉心静气。”
洗髓刚刚结束,青年面色酡红,明显还未曾缓过来。
祝枝眼眸低垂,黑眸闪过几分猩红,转瞬即逝。
微闭的双眼中带着几分算计,祝枝眉心舒展,装作刚刚清醒的模样,神态间竟是与郁灯本人一般无二。
“师尊?”
泽玉仙君这才稍稍放松几分,他指尖微动,受伤的伤口便瞬间消失了,猩红的血迹也好似幻影般,彻底没了踪影。
祝枝眸中蒙着一层浅淡的暗色,像是恍然一般道:“师尊是如何进来此处的?”
泽玉仙君沉默了几分,避开这个答案:“不必担心,我现下便能带你走。”
祝枝面上的表情像即将破碎的浮冰,忽的道:“师尊,我不想走。”
“师尊昔日不是厌恶极了我的纠缠,如今徒儿已有心上?人了,就快要结为道侣了,师尊日后也不必担忧我纠缠。”
泽玉仙君手指陡然捏的很紧,他的面上的表情像是被风雪凝固了一般:“你说的心上?人,便是那潜入修真界多年、连本尊也瞒骗过去的渡生城主祝枝?郁灯,你此举是要叛出师门么?”
祝枝一瞬间喉头似被梗住一般,他没办法继续凭借自己的心意说下去。
他接受不了郁灯会厌恶他自作主张的可能。
在正与邪的对立中,郁灯真的会坚定不移的选择他吗?
祝枝是不确定的,甚至是惶惶难安的。
于是,他只能垂着头,低哑的声音情绪不明:“师尊,你先行离开罢,我还需要考虑考虑,你不必担忧我的安危,他并不会伤害我。”
青年的声音很淡,落在泽玉仙君耳中却像是惶惶的小兽一般,密密麻麻的心疼涌上?心头。
他自破了无情道转入极情道至今变化其实并不大,千万世?人也只有那一人能叫他情绪起伏,这种感觉实在陌生,甚至叫他产生几分冲动与不理智。
想拥一人,一山一水,渡此余生。
修仙成道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近在咫尺的挑战,可眼前人,却好似更重要一些。
他想日日见青年调皮耍赖,为了修炼之事与自己针锋相对,时不时抱怨他太过木头,也不知道哄着人一些,买两串糖葫芦赠他一串,喝酒也故意给他些后劲大的,就想见他脸红不甚酒力才好。
有时闹得太过,真见到他板起脸便又会怂软下来,小心翼翼地端些茶水不着痕迹地来示弱。
一切都温馨的似寻常人家。
泽玉仙君收拢了杂乱的思?绪,最后只抿唇道:“好,本尊过些时日再来,只是下一次,你须得同?本尊离开。”
深浅不一的阴影落在青年的肩头,祝枝并未应答,泽玉仙君却只当他同?意了,将一道玉戒戴在青年指头,指尖微顿,转身离开了。
祝枝眼神明灭不定,出了密室便看到拿着话?本盘腿坐在软塌上?的青年。
祝枝从未觉得自己的脸那样好看过,连嘴角的弧度都达到了赏心悦目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