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年交替得总是格外得快,大家例行公事一般地热闹一番,等到第二日,把门前残红一扫,那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还要继续过,那些烦忧还是一如既往地如蛆附骨。
那曾经高高悬挂、夜夜通明的大红灯笼终于显得不合时宜,被摘了下去,日子除了从附骨湿寒变成了春寒料峭之外,什么都一如既往。
说到天气,不得不说赵伯霈着实是个不怎么能吃苦的人,入冬后便早早便披上了一件雪白雪白的狐裘,还拿了两件说要孝敬恩师,照顾小师弟,但是二人先是纷纷拒绝了他。
黎老爷子说:“你当我也和你一样长在温室里吗?”
赵伯霈回道:“老师聊发少年狂自是让人敬佩,只是……老师关节还好吗?”
于是黎老爷子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凌小师弟说:“我不冷。”
赵大师兄说:“扯淡,你难道不是□□凡胎吗?”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他有可能真的不是,便又道:“那也收下吧,师兄看着心疼呀。”
凌熠:“……”但是看他一副又要唠叨下去的样子便谢二殿下恩退下了。
不知不觉中这平静的日子就流过了新年的前两个月,凌熠几乎都要以为是那时间是隽永的,樊煊在家里可能凭借母亲的宠爱地位也算高,除了被那大少爷樊赫压一头之外,别人自是对他毕恭毕敬,这么一来,就算他有些生性软弱,也没什么人来招惹他,再者众人知道这人与凌熠相交甚好,对凌鸢也就自然礼让三分。又恰逢那樊赫被他爹带去南越看那新出的锦缎,做生意去了,就更没什么人欺负凌鸢了。
凌熠是个不争不抢的低调性子,又时常泡在黎清那宅子里,就算是有人存心找茬也很难,久而久之大家都快要忘了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兄妹二人便平静地在这樊府呆了这许久。
赵伯霈时常闲来没事就指导凌熠几招,凌熠逐渐觉得这人也不像看起来那样娇贵,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器一样,原来在崖底见他和刺客缠斗便知道此人是练过几招的,只是接触久了才知道这人哪怕就算是有几招花拳绣腿,那也不是寻常的花拳绣腿能比的。凌熠也便真的一招一式地跟他学了起来。
赵伯霈也发现他也算得上是个奇才了,原本就是想逗他玩玩,但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他从最初的一击必杀,到现在已经能彼此过几招了,凌熠的招式也不是最初那左支右绌的笨拙样子,也算有了一些抵抗之力。男孩子在十几岁的年纪,差个一两岁,心智和身量都是天壤之别,凌熠不敌他也是正常不过,只是他比同龄二岁的少年要善思一些,每每能想出破解赵伯霈招式的巧法,令赵伯霈十分惊喜。
凌熠在每日的演练思考里发掘了那黑气的一些用法,虽然算是邪门歪道,但是竟然意外地好用,他琢磨那日崖底吐血,多半是这邪气不能用来杀人,但是若是将这气力加注在感官兵器上,就能将瞬息万变的周身情景分毫不差地感知到,手中兵器运用起来也比往常轻盈顺手许多。起初凌熠说不冷倒是假的,只是这种随时随地能感知到周围分毫变化的感觉,很能让他有种安全感,那狐裘就显得碍事了。
凌熠像个初尝禁果的孩子一般,刚开始对这陌生力量觉得惶恐害怕,但是逐渐熟悉起来之后,又觉得,既然我是个天赋的妖孽,那就用一用又能如何,这天下之大我孤身一人,走火入魔了又能如何。
所幸他没能走火入魔,倒是这妖力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了许多。他运用这妖力时,总会有一股黑雾暴涨起来,他也不敢在别人面前使用,毕竟他也不愿被当成个妖精。这便成了一个少年最大的心事。
那樊赫被樊员外带出去亲自传生意经的大少爷终于回府了。这大少爷回来以后与他们见面的第一件事不是像往日见过几面一样歪歪扭扭地坐在哪里看兄弟姐妹们嬉笑,也不挑逗府上那些貌美的小丫头了,而是给凌熠找了个不痛快。
凌熠只是在前日晚饭时见了这樊员外一面,知道他带着樊赫回来了而已,原想着像往常那样在角落里悄不作声便可以了,这人总不至于师出无名地找事吧,但他显然低估了这大少爷的顽劣程度。
这日早上凌熠带着凌鸢一来便见这人和其他几个小少爷已经到了,那二少爷像是知道些什么,脸色不太好,凌熠看着他,只见樊煊眼神躲闪,慌乱中连手中的书也掉在了地上。凌熠便知道这樊赫多半是来者不善。
那樊赫一见凌熠和凌鸢来了,抬起尊臀,晃悠着走了过来,凌熠心里有点慌,他倒不怕这人为难自己,大不了打一架他自己出去也能活下去,只是带着凌鸢,他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说出不怕这两个字。于是便只好沉住气等着看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那人走过来,笑得十分轻蔑,说道:“呦,这不是凌少爷嘛?”
凌熠退后一步,把凌鸢扯到他身后,回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