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在这扫眉司里的,都是分外自律、争强好胜的那一类。
纪云乐观察了几日,便觉得这几位娘子不像家中男儿那样常常接触政事,所以毫无经验,可单论才智,那可不比寒窗苦读的书生差。
纪潇启程前的七天,她要离京的事才正式经由成康帝之口传出来,名义上是要回封地齐州,壮大沿海通商一事。
她要离开京城,难免办事情就要大刀阔斧了一些,从户部开始,将女官安排进来,从最底层的职务做起。
道阻且远,但起码有了个开始。
许是因为忙多累着了,那日迈进门槛,明明觉得自己脚抬起来了,却是没有,差点绊倒,吓得荆雀魂儿都差点没了。
林今棠听说,虽未说什么,但看他模样,总觉得是有些生气的。
纪潇没办法,只好赖在林今棠腿上,试图用这种不怎么真诚的方式哄好她家正君。
结果说着说着还是谈到正经事上了:“她们作为女子,男儿们定会让着她们,倒不至于让她们受欺负,然而也定会看扁她们,便是做得好,怕也不会荐她们升官……然而这却是无解,我无法强行插手吏部的决定,否则我便亲自乱了这律法。”
林今棠想了想道:“只要你继位……不,你成为储君,名正言顺地调女官入东宫,安排具体事务引她们立功,她们才有办法出头,后面的女子也才有机会真正融入朝堂。”
纪潇点头道:“也的确只有这样,不过让她们先适应两年也好,便是历年的新科状元,也免不了要在翰林磨砺两年。”
她思绪徜徉:“一切都得慢慢来,公主参政,世家女做官,再往后便让女子也能参加科举,让朝廷女学并入国子监或是与之齐名,让寒门女子也有机会读书,让她们穿上公服,站到朝堂上来……”
又忽然有些遗憾:“哪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一件事里又要牵扯百桩千桩,我有生之年,应当见不到天下女子皆与男子齐肩的那一日了吧。”
林今棠伸手覆上她的小腹,道:“那便让他来,我昨日上香许愿,许的便是他若是男子,便像圣人那样,有爱女惜才之心,是女子,便如你一样,有帝王谋略之能。”
纪潇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笑道:“你还许了愿?我还以为你不信这个呢。”
林今棠笑笑未答。
他从前的确不信神佛,更不信许了愿便能心想事成,可如今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期盼,心思便模糊不清起来。说信也不信,说不信吧,又想真诚地求一求,盼他们一家美满,万事都好。
纪潇伸长手臂,轻松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人往下一拉。
林今棠配合地低下头来,见她探过来,亲了他一下。
“我会更加小心,你别生气了。”原来她还记得哄郎君这事。
林今棠道:“我没生气。”
纪潇:“你什么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林今棠顿了顿,温声道:“是有点,却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
纪潇看着他,等下文。
林今棠脸上露出不好意思起来,好好一句话被他压成了嘀咕:“气那门槛,绊了我的女郎。”
纪潇稍稍一愣,随后险些笑得停不下来。
林今棠十分宽容地原谅了她的狂笑,认真道:“你是要小心,却也不能处处时时逼着自己小心,你做不到的事逼自己去做,也只是徒增烦恼,这些便该我来做才是。”
纪潇问:“你不烦恼吗?”
“你不烦恼,我便不烦恼,我没那么多需要牵挂的,独你一个,所以不想看你为了个孩子,牺牲你本该有的东西,你的前途未来,你的洒脱自在……”林今棠说到这,便有些懊悔起来,“只是多多少少,还是让你失去了些自在。”
纪潇听着笑了起来:“林三郎,你操心得倒多,但你可问过我?”
“嗯?”林今棠不解。
纪潇道:“你可问过我,我究竟是觉得自己怀了个继承人,还是怀了我第二珍贵的宝贝?我揣着珍宝,所以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宝藏没了,可有什么不对么?”
林今棠微微愣住了。
纪潇便凑去他耳边,笑吟吟地道:“你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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