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伊始,其他各国的使臣纷纷入京,朝廷竟一时腾不出空来商量一下这帮人的事。
幸好谋反的事怎么也忙不到礼部和鸿胪寺的头上,代表皇家主事的又是非常清闲的林今棠,才不至于让远道而来的宾客受了冷落。
比起对吐蕃施的下马威,鸿胪寺对其他国使臣就友好多了,因为这些国家如今都是大晏的臣属国或盟国,大晏要向他们展示的是包容的胸怀。
按说吐蕃使臣应该更觉得不公了,但他们的人犯了那么大的事,现在只敢夹着尾巴做人。
林今棠见效果达成,自然是让吐蕃使臣团恢复其应有的待遇,这反倒让吐蕃使臣觉得有点感激,其他国使臣更是对他颇有赞词。
成康帝偶然听说,干脆又派了点别的事给他。
卢太监为此百思不得其解:“官家不是不希望林正君太厉害吗?”
成康帝:“吾既盼他有些能力,又担忧他太有能力。然如今曹二的事提醒了吾,便是压着他,人家也未必就没有能力与想法,倒不如让他把自己的能耐过个明路,吾也好心里有数。”
卢太监这才恍然。
外交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里头有太多门道,林今棠都得跟着礼部现学。
这倒也还好,他悟性高,现学就能现用。
然而跟人打交道这事本就是他不擅长的,他以前在林家,巴不得能少跟别人说两句话。因此别人看他做得不错撑得住场面,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是白日里假模假样的交际太够了,等回了府,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坐在廊亭里望湖时,好像个不理凡尘俗事的无情仙人。
直到纪潇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他才回神。
大野猫精走路都是静悄悄的,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今棠怔了好一会儿,才冲她扯出一个笑容,许是那笑里的勉强有些明显了,纪潇又把他嘴角按了回去。
“都回家了,你就不用这么累自己了吧。”
林今棠道:“我最多是陪他们饮茶聊天,谈谈风土人情,安排歌舞姬妾,我仗着齐王正君的身份,也无需谄笑奉陪,只需往那儿一坐,便有人替我找好话题,有何累的?”
纪潇一语道破:“你当我没接触过外交事吗?我十四那年,被阿爹分配去陪使臣们玩儿,我干了五日,便上折子请命去北边打仗了。谁乐意跟他们笑里藏刀语带玄机,我宁可动真刀。”
林今棠这下是真心实意地被逗笑了。
纪潇又说:“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的事怎么样了。”
林今棠听她这话好像有几分抱怨的意思,解释道:“我想你应该忙得很,不敢打扰,若你得空,或许就会告诉我了。”
“不会。”纪潇道,“别人不想知道的,我便不会说。然而我倒希望你想知道,偶尔心烦意乱,就想′有人来究其缘由,且以前便有人会常常问我当日琐事,每每说出来,便觉得畅快些。”
她说完了,却又沉默了,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林今棠意识到,她说的“有人”是指赵长芷。
赵小娘子对别人的态度暂且不论,对纪潇,那可着实是体贴到了心坎里。
然而却不知怎么,她牵扯进了长公主与淑妃那事,纪潇替她遮掩了下来,却也暗地将她禁足,至今把人冷着,没去见过她。
正说到她,林今棠便瞥到赵长芷身边那婢女站在了亭外。
赵长芷时不时便要请婢女来通传一两句话,起初是求见,后来便只是纯粹地递话,纪潇没阻止,却也不曾理会。
许是见齐王跟正君正在说话,婢女不敢上前打扰,急得直拧帕子。
纪潇也随即注意到了,把人召上前来。
婢女道:“殿下,赵娘子说欲向您请罪,请您见她一面。”
纪潇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
她虽然气赵长芷参与朝廷斗争,但避而不见,更多的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
而如今诸事都快有了结果,她这边也该顾一顾了。
——
赵长芷所住的院子,是二道门后正中间最大的院子,换作别人家,这该是正室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