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十个人早已备好了节目,此时分批展露才艺,一开始气氛尚且紧张,但宾客见齐王正君神色镇定,齐王也逐渐欣赏起舞乐来,便也跟着放松。
有眼力好的人则发觉齐王此时的心平气和,应当全是齐王正君安抚好的,外界盛传齐王只是因道士批词而娶亲,想必对林家三郎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为此京城不少想嫁齐王的女子依然在争颇头,哪怕入府只是做个孺人,也跟正妻差不了多少了。
可今日一看,这两人分明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那些表演很快结束,临安长公主微笑着看向林今棠:“林正君觉得如何?”
林今棠:“长公主眼光好,只是还得看殿下的喜好。”
纪潇懒洋洋地道:“都好,你看着留几个吧。”
下头宾客面面相觑,心想齐王这是真要接了长公主的这礼,往后院填人?
“二十个人未免太多,不如就从中选一半吧。”林今棠目光扫过那二十个人,很快便点出了十人。
他点人的时候,还兼顾将那人的名字与特长都同纪潇说了一遍,方才跳了什么舞,唱了什么曲儿,有哪些特点,竟然一字不差。
满座人从看戏,渐渐到震惊。
这是怎样的记忆力与观察力,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他们刚才也不乏一些认真看舞乐的,尽管都有一些印象,但绝对记不了这么清楚。
座下苏润咋舌了两下,他心自然是偏向纪潇的,因此虽未见过林今棠几次,但心中对他始终有不满,觉得他配不上。
此时倒叫人高看了一番。
林今棠全部报完一遍,总结道:“故而选出来的这些人皆通歌舞不说,别的方面茶棋书画刺绣种花精通者皆有,不仅能凑成一个舞乐班子,还可司一方职务。”
纪潇:“可,改天你挑个日子,带他们到殿中省登记,制定王府伶人的腰牌。”
临安长公主的神色早已经从林今棠不动声色地出风头起就很难看了,此时听了这话,惊讶得一时没压住音调:“什么伶人?我是带他们来做侍妾侍君的。”
纪潇偏了偏头,不解地看她:“是吗?刚才您是这么说的?我怎么记得只说是送来给我府里热闹热闹的?”
临安长公主:“我是说充实后院……”
纪潇:“那不就是给府里添热闹的意思?他们不住后院,还想住哪儿?”
长公主:“……”
遇上装傻的,一时还真没辙。
她忍不住愤怒地看向林今棠,她看得清楚,纪潇原本已经冷了脸,是林今棠与她悄悄说了几句话,这怕都是林正君的主意!
“再说,是侍君侍妾,还是王府伶人,都该随我心意才是,我人在这呢,二姑母就不要总问我正君的意见了吧,免得旁人以为,我这个齐王连府里的主都做不了了。”见长公主又想说话,纪潇先一步堵上了她的嘴。
长公主果然无话再说。
因着扳回了这一筹,纪潇又恢复了宴会之前的好心情。
戌时中散宴,苏润私下里来找她。
同纪潇一起出来的林今棠见状,恭敬地行一礼,便主动走远避开了。
苏润望着他的背影:“听容容说,他会些医术。”
“何止。”纪潇顺着这话题,只觉得有说不完的事,“他还会下厨,雕木,为人体贴,明辨事理……”
她夸了一堆,生生把苏润心里那一点点的满意夸没了,十分不悦地“哼”了一声:“都是些小伎俩,到底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不如华飞,起码结实。”
纪潇笑了:“我懂,您就是嫉妒。”
“胡说。”苏润狠狠白了她一眼,“他有哪里好,叫你倒还真看中他了?”
纪潇:“……”得,感情刚才吹了半天都白说了。
她放开思路想了想,悠悠道:“他的确不如武将结实,也不像文臣能走仕途,您要非说他会的都是小伎俩,我倒也一时无话反驳您。只是……与他待在一起,我总是很舒服,很放松,很,容易高兴。”
说着说着,她眼中都带了些笑意:“文也好武也好,我来还不够吗,他恰好会我不会的,岂不是更好?”
苏润心中微微有些震撼,他也想象过小外孙女成亲是何等状况,大抵是相敬如宾,各取所需,她仍是无坚不摧的齐王。却没想到她有一日,能真正像个年轻娘子那样,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谈一个男人。
真是叫人又酸,又担忧。
但苏润面上只是平静地抚须,道:“反正我也管不了你。好了,回去歇息吧,后面几日,恐怕还有要事等着你。”
纪潇愣了一下,想要追问,结果她外祖父跑得倒快。
她不由怀疑这是蓄意报复,不然怎么提了个话头,又偏要吊人胃口。
次日,纪潇睡饱精神足,活蹦乱跳地下了朝后,就直奔临安公主府。
长公主恰好出了门,府中有人追去报信,不到半个时辰,临安长公主就回来了。
之间纪潇侯在自家门口,她身后还站着一排护卫。
长公主身边的婢女本就心虚,忍不住心惊胆战:“贵主,齐王殿下不会是来报复的吧?”
临安长公主隐去心中的惊疑:“慌什么,我是他姑姑,给他府里送点人可有什么不对?他若真敢对我做什么,也是他落话柄。”
纪潇目光随着她从远到近,人到面前了,临安长公主笑吟吟地问:“晴渊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蒙二姑提醒,晴渊自省对您这位长辈不够关心,心中不安,故而前来尽些笑道。”纪潇语气加重,“以免辜负了您近日为我府上事劳心劳神的一片好意。”
临安长公主:“你说是来尽孝的?那做什么带了这些个凶神恶煞的人?”
“二姑母误会了,他们就是我的孝心啊。”纪潇打了个手势,那帮高壮的护卫立刻让开一条缝,露出府门中七歪八斜地倒在地上的下人们。
纪潇不理会临安长公主愤怒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说:“您看看,您这府里看门的下人如此不经打,随随便便就让人闯了进来,万一哪天来了刺客摸到您的寝室,在您脸上开几刀,那就不好看了。侄儿实在是为您的安全担忧,故而给您送来了几个护卫,他们个个都是一把好手,绝对能保您安全!”
“你!”临安长公主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威胁我是不是?你把这些人送来我府里,谁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姑母多想了,侄儿的确是一片孝心。”纪潇轻易地让她松了手,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这回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那侄儿就回去了,二姑送来的几个人,我还没过眼呢。”
独留长公主在后面气得直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