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琢磨通了那一篇讲的内容时,屋里一半的灯依次灭了,仅剩下的两处灯光也很微弱,显然灯油也快烧完了。
屋里的地龙越烧越热,纪潇放下书后,发觉身上冒了一层细汗,她脱下外衫,本想叠一叠,结果不得要领,干脆团吧团吧往边上一丢。
这时一只手探过来,替她把衣服叠整齐,放在了床头。
“早点歇息。”他声音温和,退出去时将床前的帷幔放了下来,纪潇看着他在外面点燃了一截安神的熏香,随后躺在了地铺上。
灯彻底熄了,纪潇这才脱了鞋躺进被窝。
她毫无困意,林今棠应该也是,他的呼吸虽然悠长,可纪潇就是觉得他并没有睡着。
他们在黑暗里沉默地僵着,都不是很舒服。
但可能是安神香起了作用,纪潇逐渐有了一些困意,却又不至于让她立刻入睡。
她漫无目的地想了些事,譬如“这床真大,就算林咏召也睡床上,他们也挨不到的”,亦或者“如果翻个身会不会吵到他”,再后来就变成“可能抱着他睡会舒服一些吧”……
然后猛地清醒。
她发觉自己方才陷入了一段短暂的睡梦,梦里林今棠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往人家身上爬,舒舒服服地贴在他的胸口,他会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用那只手哄她入睡。
纪潇听见自己的吞咽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她怀疑自己疯了。
前十八年成天与一帮大男人混在一起,别提悸动了,她甚至没觉得自己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可怎么偏偏对着这个人,她所有欣赏异性的天性与本能都悄悄爆发。
纪潇偏头看了看,林今棠应该是已经入睡了,她松了口气。
幸好他睡了,否则这样安静的夜里,她的心跳声怕是遮掩不住了。
她在暗色里睁眼想了半晌,终于在混乱的思绪中为自己找出了一个借口:他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又长得这般好看,我有些绮想也是正常的。
早上起来时,纪潇顶着一个硕大的眼圈,反倒是经常需要靠安神的东西助眠的林今棠精神奕奕。
他打量了一下齐王殿下一宿未睡后的“英姿”,体贴地问道:“你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纪潇声音里透着十足的不情愿:“我得上朝。”
林今棠便将地铺收拾好,然后叫了人去打洗脸水,安排早饭,又让司棋去云山殿跑腿,把纪潇的朝服和发冠拿来。
做完这些他回里间,发现纪潇倒回了床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只球。
林今棠扒拉了她一下,她就往里滚了一圈半,紧紧贴着最里头的木板,倒像是林今棠逼她上朝了似的。
等水到了,林今棠先给自己清洗完,然后让人倒了重打,正要回去叫纪潇,见她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迷迷糊糊地随手扯了条帕子。
是林今棠用过的。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纪潇已经敷衍地擦完了。
她糊弄完了自己的脸,外衣也忘了穿,就想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自己回来了,重新把帕子浸湿,这回认认真真地洗脸漱口。
全凭某种“夫君在场,注意形象”的强大意志。
林今棠这回等她洗完,立刻把她牵回了屋里。
纪潇显然还是没清醒,她一整夜干瞪着眼想坏事,到此时正是困意成倍地涌上来,恨不得倒地就睡得时候。林今棠发觉她只要一困,什么齐王殿下的威严沉稳都没有了,跟个孩子似的懵懂好玩。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林今棠帮她梳顺头发,熟练地替她束发。他自己不愿别人近身伺候,平时这事都是自己做的,没一会儿就弄完了,又把她的衣服拿过来,一件一件给她穿上。
纪潇一直怔怔地看着他,在他给自己系斗篷的时候喊了一声:“咏召。”
声音有点柔软。
林今棠依旧低着头,替她理平衣衫:“嗯?”
明天也这样呗……
这话将出口时,纪潇忽然清醒了过来,她盯着林今棠的领口怔了一会儿,生生扭回了话锋:“什么时辰了?”
林今棠道:“离卯时只差一盏茶的功夫了。”
“起晚了……”
她忽然明白了何为“从此君王不早朝”,然而林今棠却要亲自送她出门,他把厨房蒸好的糕点给她包了几个带在身上吃,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
成了亲真是好。纪潇咬了口糕饼,恍惚地想。
为了赶时间,纪潇干脆自己骑马去上朝了,林今棠看她状态飘忽摇头晃脑的,还真有些担心她摔下来,不过事实证明,你齐王终究还是你齐王,她驭马飞奔起来时,依旧是稳稳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