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如何,他得帮着曲伯庸把洛王捧上去,也得把这些主子们都哄高兴了。
谁让林秦那一方是啃不动的硬骨头,除了二十多年前定国公林天向太华老道卜过一次,其他谁也不乐意卖卜卦道人的脸面,不必去自讨没趣。
只是曲伯庸迟迟没有为北境之事主动开口,想来是不想显得太心急或是太依赖卦问,这才按兵不动,先做铺垫。
反应过来这一点,决明识趣地主动递上台阶:“贫道是托了相爷的福,如今吃穿住行都安稳,可贫道近日在城中听闻,北境似乎战事吃紧,想起洛王殿下正在北境,不禁要关切些许,不知相爷,北境战事可方便与人说道?”
曲伯庸踩上了他递的台阶:“早朝刚来的战报,失地密州,不妙啊。”
“那可如何是好?”
曲伯庸似笑非笑:“不如有劳道长再给卜一卦,看这趟二征,是吉是凶?”
决明不傻,知道若是吉卦还好,若是个凶卦,而此次二征当真一败涂地回来,就算证明了他的卜问修行高深,卜出来准,吃了败仗的洛王曲相这一方也不会给他好脸,与他们身份地位悬殊的自己就只能听凭迁怒了。
所以他笑道:“相爷这可有些不厚道了,若是像一征时那样,出征前相爷就让贫道卜出吉凶来,贫道还好凭卦象劝相爷早做打算,如今北境州地已失,这……败相已是一时压过胜相去了,相爷这会儿要贫道卜个吉凶来,贫道口拙,话兴许说得不好听了些,这不是成了马后炮吗?”
曲伯庸眼皮褶下一双锐亮的眼直直盯了决明半晌,决明后背不自觉地慢慢发出点汗来,忍不住回想自己方才这番话里有没有哪句说得太过火,会惹得面前这尊大佛勃然大怒。
好在曲伯庸没盯着他看太久,垂眸吃菜,道:“老夫就料着你不肯,是看情势不妙,怕沾染上腥气不是?”
“相爷,贫道也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有些要紧事,好歹也准许贫道明哲保身吧。”决明并不否认,他知道曲右相比自己多活的几十个年头不是白活的,跟曲伯庸偷奸耍滑不落好,反而要遭嫌恶猜忌,不如好赖都坦白了。
“不错,是这个理。”曲伯庸低头笑了笑,用筷子剔碗里这块鱼肉里的鱼刺,“老夫也没指望你掺和进来,毕竟是北境战事,关乎疆土,关乎国权,要全指着你一介道人卜卦行事,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了。年轻道人啊,别惶恐,老夫与你玩笑罢了。”
决明跟着笑笑,没接话,就听曲伯庸又道:“你知道为何北境已失一州,但上至陛下,下到文武百官,真急得像热锅蚂蚁的却不多吗?”
“这……”决明用迟疑的神情表示出洗耳恭听。
“因为大伙儿心里都有本谱在,都知道这趟二征的北征军里,真靠谱的顶天了也就那堂从戟一个,什么楚慎行啊,还有那个叫什么……反正姓殷的,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至于老夫那外孙,呵,他啊,就是去玩儿的。”
决明适时说两句好话:“洛王殿下此前只是缺少经验,兵家之事,多几次磨砺磨砺,殿下定然很快便能上手了。”
曲伯庸摆摆手:“罢,罢了,你别闭着眼胡乱夸他,老夫自己的亲外孙自己还能不知道,多来几次他也就那个样。”
话虽如此,决明的话显然是让曲伯庸顺耳的。毕竟自家的瓜只有自己能说两句不好,容不得外人来嫌不甜。
“大伙儿不急不慌,不过就是心里有底,如今后生小辈们急着闯荡立功,那上了年纪的——像是秦镇海,也就不与他们争抢,正好在京城歇着,没事训儿子逗孙子,他何乐而不为。可是别忘了,秦镇海他可还没真退呢,他那上将军令可还握在手里头,小辈们真顶不住了,他焉有安坐京城之理,自会顶上去。再不济,更老一辈的武将跟老夫这把老骨头差不多,都还挺得住呢,谁也没听说有个头疼脑热咳嗽气喘,边境若真出大事,他们也定要出山来指点指点。”
曲伯庸说着笑了:“秦镇海收拾一个北晏,那可都是杀鸡用牛刀了,别说那几个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