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势用湿润的指尖摩挲齐璟的唇,笑道:“因为高祖?”
“嗯。”唇上酥痒得勾人,齐璟松开了他的手腕,算是在这场小交锋里认输了,好笑地看秦洵那双蓝眸里瞬间盛满得意,“大齐发家其实不那么体面,高祖为堵悠悠众口,难免要在一些事情上假托神道。”
就像秦洵那会儿跟合一说的,“难以服众时借以傍身”。
即使前朝殷氏昏庸乱朝,即使昭告天下殷后主自愧让贤,但齐高祖逼宫篡位取而代之的司马昭之心,天下人能有几个是蠢钝如猪看不出来的。
古时先人都能来一出“大楚兴陈胜王”,齐高祖怎么就不能效仿一个“大齐兴齐栋王”了,用舆论操控舆论就像一招以毒攻毒,且不提事后是否伤人或伤己,起码在当时非常简便且有用。
“是不是高祖他老人家先没事卜卜卦拿卜问的结果撑场子,撑着撑着突然发现哎哟还挺准嘛,他慢慢就真信了,其他人一看,人家都靠这个坐上皇位了,这多了不得,跟着信啊,必须得信啊,占一占自己的命,卜一卜自己的吉凶,指不定也能飞黄腾达呢。”
“嗯,差不多。”齐璟笑着揽过他,让他坐自己腿上,“所以高祖时期的老长辈们,或多或少都信一点这个。”
“听说我外公还来卜过呢,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回头算算日子,猜他是为了‘御祖诏’,但也只是我猜测,到底是什么呢,我其实也不多好奇,不会专门跑去问他老人家。”
“太后也卜过。”齐璟道,“你知道是为什么事吗?”
问他?秦洵了然:“是不是跟我有关?”
“算是吧,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太后给你父母赐婚之前,为此事卜过一卦,得到的结论是,你父母联姻可保林秦百年无虞。”
秦洵听出了这里头的意思:“所以太后当时一定是把这结论告诉林秦两家了,至少也是告诉了我娘。”
否则林秦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了联姻,尤其是在林家阿初和平王齐舸多年的情分人尽皆知的情况下。
再往前倒倒,兴许没有这一卦,太后还不会强行拆散有情人乱点鸳鸯谱,毕竟旧年再有什么恩恩怨怨,大家都已坐上了国母大臣的高位,做个事情还不至于跌份儿成这样。
秦洵从没在父母家人那儿听闻过这一茬,大概也是家里疼他,他毕竟是林秦联姻的子嗣,虽说自小聪慧敏锐,没人说他也能自己觉出点什么,但若家里人把他父母婚姻的诸多不甘不愿直白地告诉他,难免要伤他了。
吃蜜饯吃腻了,秦洵放下纸包,端起桌上齐璟喝了一半的茶盏,把杯中另一半也给解决了:“我不信这些,从前没卜过什么卦,以后也不想卜卦。我确实相信人一生的际遇自有定数,但我不觉得提前窥探这些东西是件好事。世人动不动就爱说‘上天注定’,那上天要是真乐意让你提前窥探这些东西,何不早早在你来到这世上时就把你这一生如何度过的统统塞进你脑子里让你知道?还用得着让芸芸众生都在未知里一天天地慢慢过日子吗?我看啊,就没有什么天注定一说,全凭自己做主才是。”
秦洵垂眸掰起手指头:“再说卜问,卦象不论吉凶,总会给现下的人带来压根不必要的暗示和影响。你看,好比说,我卜了一卦,说我这事能成,我若成了,自然是说卦准,但我若是心里想着卦都说了我这事能成,我还努力个什么劲,随便打发就好,指不定就因为我不认真,这事就砸了,这时候我要是怪卦不准吧,兴许还要说是因为我知道卦象后不认真了,冥冥之中改变了什么,最后才不成的,我还没法反驳,因为我确确实实在知道卦象后松懈了。”
“反之亦然,卦说我不成,那不成自然也是卦准,成了呢,也能说是因为我太上进了又在冥冥之中怎么怎么逆天改命了。反正说来说去,有问题的总不是卦,那就只怪我呗。”
他坐在齐璟腿上对着自己修长白净的手指轻点,带点撒娇的语调,似侃侃而谈,又似抱怨般碎碎念,齐璟松松圈着他的腰耐心听他讲,眉目间是随笑意融开的温柔色。
秦洵皱皱鼻子:“但我就不乐意了,成不成事都是我在其中费心出力,怎么最后反倒要把功劳都归给一个虚头巴脑的东西,过错全推给我呢?我何必要窥探且轻信所谓的预知未来,不如全看我自己的,我想成事,就倾我所能,成了是我自己本事,没成也是我自己没本事,这样结果如何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这世上的人都没谁能牵着我鼻子走的,那从没见过面的老天爷还想凭几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吉凶之言使唤我?”秦洵推推齐璟肩膀,“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怎么不是。”齐璟笑,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轻轻一捏,不敢捏重了,怕给他的小嫩皮留下红指印。
得到附和的秦洵愉快地弯了弯眼睛:“我喝光了你的茶,再给你倒一杯去。”
他从齐璟腿上跳下来,拿走桌上空茶杯,去炉子边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