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击鞠赛已经不能称作“赛”,成了不分男女老少的闲乐场,甚至不出半个时辰皇帝就和一干原先观赛的王公大臣离场往他处去,据说是趁着此番除一年一度秋狩外难得大排场造访上林苑的机会,享受一把“春狩”,击鞠赛场这儿则完全属于肆意嬉闹的小辈们了。
跟秦洵年纪相仿的大多都一样为人兄姐,或是已经当上了小长辈,不少人便带上了家中幼小同骑,手把手教,齐璟还把小齐琛抱上了马同骑,秦洵便也一把拎起了秦商坐自己怀里。
秦洵抖了抖缰绳,示意秦商的小手也抓上来,笑道:“走着,秦小爷!”
秦商抓紧缰绳,一脸兴奋,卯足了劲跟着喊:“走着,秦大爷!”
乌云踏雪撒着欢儿扬起雪白的蹄。
秦潇望着甩起尾的马屁股摇摇头,扶住身边秦泓的肩:“子良,来,二哥教你。”
“好,多谢二哥。”
这边秦潇是正经教幼弟,那边秦家大小两位爷入场纯粹是瞎晃,迎面碰上齐瑶和秦绾虞,秦洵勒停了马,冲一堂一表两个妹妹吹了声流氓哨:“咱们家秦小爷今日所向披靡,见了漂亮姑娘恐怕也让不得。”
秦商激动地小脸涨红,用力点头附和了一声:“嗯!”
两位漂亮姑娘同时啐了一口:“谁要你们让!”
嘴上说着不会让,真对上认真起来的这两位姑娘,秦洵还是颇有风度地留了手,不着痕迹地给姑娘家放了水。
秦绾虞很得意,回头邀功:“谷惊蛰!”
场外谷惊蛰远远高竖大拇指,捧场大喊:“秦绾虞最牛!”
齐瑶正被堂从戟扶下马稍作歇息,闻言忙扭头问:“从戟哥哥,我牛吗?”
堂从戟点头:“公主很厉害。”
马背上的秦商则耷拉了脑袋,秦洵无比怜爱地揉揉他的小脑袋,笑眯眯道:“秦小爷真是太菜了。”
“就会逗小孩儿。”身后一人打马上前同他并骑,是林燮。
“怎么没找你心上人去?昨日挑东西时候给人家送了一堆,也不趁热打铁多献献殷勤?”
“你懂什么,恰到好处才最合适,整天搁人家面前晃悠就会招人烦了。”林燮托起腰间一根福绳,炫耀似的掂了两下给秦洵看,“喏,好看吧?”
福绳的配色和编织款式一看便是出自年轻姑娘之手,想来是昭宁公主齐琳相赠。
“哟,得瑟。”秦洵扯了两下缰绳,笑里带一声哼,“我是不懂。”
他整天搁齐璟面前晃悠,也没见齐璟嫌他烦过。
不过倒也是这个理,他跟齐璟早就老夫老夫了,这么多年两人什么德行没互相见过,一举一动都是柴米油盐里的习以为常,而林长弋这混小子八字还没一撇,正在小心翼翼地滋养着情愫萌芽,当然得小鹿乱撞患得患失为伊消得人憔悴。
姻缘还未敲定,小年轻仍需努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像他秦微之跟齐归城一样竹马竹马细水长流的。
这么一想,秦洵看向林燮的目光都慈爱起来。
林燮一阵恶寒:“你那什么眼神?”
还死要面子,秦洵自认体贴地别开了目光,落在远处跟表弟年纪相仿的少年人和少年身边的少女身上。少女着一身素裙,梳一条粗麻花辫垂在前胸,面容白净清秀,目光澄澈。
“那就是大侠的栀子花?百闻不如一见,水灵。”
林燮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嗯,是她。大侠说他家里已经在跟人姑娘家里商量定亲的事了,但还没正式下聘,把姑娘带来上林苑有些不合规矩,所以他这次对外说栀子花是他远房表妹。”林燮说着笑了,“不过昨儿他就后悔了,远房表妹嘛,居然有人想来认他当大舅子,把他气坏了。”
远处华问剑恰好正在“被认大舅子”,正一脸不耐地把栀子花挡在身后,对那笑嘻嘻的同窗挥手作驱赶状。
秦洵正当笑出声来,闻一声少女嗓音唤“堂哥”,循声望去,是围栏外紫罗裙温婉的秦绯澜,正举起他的折扇朝他挥了两下,示意他过去。
秦洵想起许言秋的事,猜想是为此,一把拎起秦商丢到并行的林燮马背上,自己调转马头往赛场出口去。
“你带着商儿玩会儿。”
“喂——”林燮阻拦不及,瞪着怀里平白多出来的熊孩子。
他一点都不喜欢带小孩,小孩都烦人。
换了马的秦商浑然不觉自己被嫌弃了,一回生二回熟的自觉抓上了缰绳,兴高采烈地抖了两下:“冲!表叔我们快冲!秦小爷冲呀!林大爷冲呀!”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