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秦微之想做什么都能顺风顺水,那可就不得了了。
严斌业这些从未明确站队的朝官们,或多或少都抱有坐看好戏的唯恐天下不乱心态。
韩淳听出了他话里这丝煽风点火的意思,心下略生不快,却也没直白地表现出来,只是再次端起了酒杯:“秦三公子与陵王穿一条裤子长大,一直都是陵王的人,这没什么悬念,倒也不必认为他及冠了便有所不同。”
严斌业笑笑,目光一扫,扫过了正抱着齐琛与林初闲谈的白贵妃:“白妃可真是个人物啊,在长安没个本家倚仗,却一路安稳地爬到了今日这个位置。”
余光瞄着韩淳不为所动,他又道:“那几位资格老的娘娘们,在后宫少说也有十几年了,爬得高些的自有眼睛盯着揪错处,被揪到小过小错的不在少数,连咱们皇后都吃过罚,可曾见白妃出过岔子?也是奇事啊。”
夹在挑事话里的一句“咱们皇后”,意外地取悦了韩淳,他眼里隐约浮起的不耐淡退下去。
“都说白贵妃良善娴淑,得陛下格外恩宠,呵。”韩淳冷笑一声,“小门小户出身的见识太少,都当皇宫是什么好过活的地方,哪来这么多所谓的善茬,陛下又哪是——”哪是什么重情重义的好丈夫。
韩淳后话将将到嘴边,猛然意识到方才被身旁这人一句有意无意的套近乎忽悠得松了戒心,差点真当对方是己族类,口无遮拦。
他不动声色地改了口:“陛下又哪是会为儿女情长绊住脚的君主,陛下心里,素来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言罢,他高深莫测地轻叹两句:“不可说,不可说啊。”
严斌业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韩老尚书几年前痛失最有出息的长子,剩下幺子成了如今唯一的儿子,韩淳的脑筋其实没有他已故的兄长那么机灵,很多时候他都是事后才能回过味来,为此韩耀德没少为他操心。
严斌业本是抱着逗逗他的意思找他搭话,不曾想韩淳其人迟钝归迟钝,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轻重他还是有数的,这让严斌业产生了几分没能得逞的无趣感。
好在严斌业没有放上明面下套,一点小捉弄也说不上有多过分,韩淳这会儿回过味来,便也没有放上明面与他为难。
恰好田书彦过来敬酒:“尚书与韩侍郎在说什么趣事,田某可否也来凑个热闹?”
这小子总有点不会看人脸色,且总爱殷勤地与每一个官高于他的朝堂同僚套近乎,目的和野心简直写在了脸上,严斌业平日对他颇有微词,却也不否认,有些时候他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如此刻正好缓了他和韩淳之间的尴尬氛围。
严斌业和韩淳心照不宣地岔了话,跟田书彦聊起了别的闲话。
“他现在瞧着倒挺吃得开的。”正与秦洵对饮的晋阳王远远望见田书彦,对秦洵笑道。
“有时候还是改不掉一些小毛病。”秦洵淡淡道,“论才华确是真才实学,但长安城看不上他的也挺多,兴许是门第之见,也兴许是文人相轻吧。”
世上吊诡之事不在少数,譬如一个人只要功成名就,就很少再有人会在明面上计较他的发家手段上不上得了台面,私下里却难免还是压不下不服与轻蔑。当然,田书彦发家倒也不算上不得台面,如今自然也还不算功成名就,过去个人品行有劣却会成为他一生的旧污点,不管他现在是真改正了还是暂时敛住了,不会轻易再将这些言行举止现于人前,但总有看不惯他的人揪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大做文章,给他找不痛快,而无奈又致命的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还都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容不得他狡辩。
难怪常言会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常言之所以为常言,自然是百代千代老祖宗们的人生智慧和惨痛教训。
田书彦与秦洵有过不深不浅的私交,这不是什么秘密,否则田书彦入京至今不至于走得这么顺畅,但田书彦的人际交往毫无顾忌与避嫌,秦洵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谁都知道二人的交情并不亲厚,不论是外人还是双方自己看来,都看得出他们不是什么生死与共的同袍,秦洵没有对田书彦寄予厚望,田书彦也没有把身家性命压在秦洵身上,二人不过各谋其利,合作而防备,几乎每个人都预料着,一旦情况有变,这二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拿对方当弃子。
平心而论,秦洵倒并不讨厌田书彦那副把野心赤/裸裸搁在脸上的模样。
明知长安是虎狼之地,对长安趋之若鹜的求仕者、经商者却从不见少,因为虎狼之地也是繁华之都,可以把原本灰扑扑的人镀上耀眼的万丈光芒。无数人都向往那样的光芒,都想在长安拥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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