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洵笔下一顿,有点懵:“你今天怎么就跟鸭脑过不去?你对我买的鸭头有意见?”
“不是……”楚辞把脸埋进被褥间闷着,半天没下文。
秦洵见他纠结,也不催他,边写方子边答他:“你要是只问我这个问题,我其实没齐璟那么严重的洁癖,但要说鸭脑这种东西,绵绵软软的,得含住筷子抿下来,那……就算是亲近的家人友人,我觉得吧,我还是介意的,对方说不定也介意,能让我不介意的估计只有齐璟了吧。”
“那你的筷子挑给别人吃?”
“肯定也是齐璟啊。”
楚辞又沉默了。
这下秦洵算是猜着了。
他写完方子把笔一搁,桌上摊纸等着墨迹晾干:“怎么,你跟小师叔谁喂谁吃鸭脑了?用了谁的筷子?”
楚辞把脸埋回被褥,秦洵看到少年人露在外面的耳朵通红,有心理准备也难免诧异。
楚辞用闷在被褥间的声音又问他:“就只有殿下,不会有别人?比如说……小辈人,我听说你家里有个年纪还小的侄子,你身为长辈,这样照顾他也介意?”
“商儿啊……”秦洵还真仔细想了想,一想就想到秦商因为年幼偶尔还会放手指头进嘴吮得啧啧响的模样,坚决道,“侄子也不行,他不嫌弃我我也嫌弃他,口水吧嗒的,给他夹块肉让他叼过去还行,我肯定不会用自己的筷子挑鸭脑给他吃。”
楚辞这下是彻底不吭声了。
秦洵目前还不认为楚辞是真对小师叔有什么越轨心思,只不过,既然楚辞会因此害羞与烦乱,久久理不出头绪,要说异样,定是有了。
楚辞翻了个身,面朝墙背对秦洵,声音又低了回去:“也没什么,他是长辈,和广陵先生一样。”
秦洵一瞥桌上纸张,墨迹已干,他取上手折了两折:“你觉得他待你跟广陵先生待你一样,都是长辈的做派,那你自己呢?在你眼里,小师叔和先生也是一样的?你将他二人都作长辈相待?”
楚辞“嗯”了一声,顿了顿,又含混道:“是吧。”
是就是吧,若是寻常事秦洵还能放开打趣,楚辞和小师叔沈翎,他还真不想多嘴。
师叔侄辈分倒不算大事,毕竟年龄差不大,沈翎今年二十有四,楚辞十七,放到孩子多的人家里,平辈兄弟之间差这点岁数都正常,秦洵跟他的长兄秦淮不就正好相差七岁。
头疼在于当年长安的沈楚两家之间,怎么说都是不大令人愉快的牵扯。
要说恩怨不及后人,那也无妨,最主要的是眼下看样子只是少年郎情窦初开,沈翎约莫并无此意。
秦洵没说话,倒是楚辞自己又添一句,声似叹息:“不然还能怎样。”他猛然坐起,“秦微之,你觉得我喜欢沈庭让吗?”
秦洵为他这声称呼,心里咯噔一下。
“我怎么知道?”秦洵若无其事,将叠成方块的药膏配方往楚辞床榻的方向一抛,准确落在床尾的衣裳堆里,“我只知道广陵先生说你你会乖乖听着,小师叔说你你多半会跟他顶嘴。”
秦洵透过半敞的窗户望望屋外,仍是日头高烈:“你从小就闷,心思一向藏得深,这次要不是实在反常,又愿意直接告诉我,我是真不会想到你在琢磨小师叔,这三年我不在江南,就只能想想过去,你对他比之旁人的确更亲近些,但这也正常,你来江南后不就是轮换着在广陵先生和小师叔身边,被他们拉扯大的吗?”
秦洵又笑:“这你该去问述怀师叔,她是女子,心思比我们细腻,而且她是小师叔的堂姐,又那么爱凑热闹,你找她,指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比如帮你探探小师叔是怎么想的。”
楚辞摇头:“罢了,不必再提。”
“那就不提了,无妨,你这人不爱出门,圈子就那么点大,来山庄之后是被小师叔带在身边,会对他有依恋的心思不奇怪,这叫什么来着?啊,‘雏鸟情结’,说不定只是你误会你自己的心思,多出去走走,过些日子兴许你就不觉得你对小师叔有那种想法了。”秦洵上前拍拍他的肩,“睡吧,午休没剩多少时辰,我回去看看齐璟和先生说完话没有,今晚我们住在这儿,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下学了可以再找我。”
“还有……”
“嗯?”
“……没什么。”楚辞红了脸。
那种事……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吧,羞耻得和喂东西吃压根不能比,太要命了。
秦洵没追问下去,只笑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