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吉平是半妖,是只红尾巴狐狸。
羽衣狐是白狐,虽然平时是人类状态充作显性性状,但鵺的一半血统估摸也是白狐。
白狐是怎么和人类生出红色狐狸的?
这压根不符合孟德尔遗传定律。
要不是安倍吉平只身上只拥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统,上杉都要开始怀疑这是基因的变异还是隔壁老王的沦丧。
安倍吉平在叫完父亲大人后,便被人指使去开窗户,打开所有窗户后回头,正好发现上杉正撑着头盯着他端详。
被抓了正着的上杉也不恼,她指着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于是安倍吉平又老老实实地坐回原来他坐的那个地方。
对于突然这么大个儿子,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毕竟上杉在漫长的人生从没想过她会遇上有关育儿教育的问题。
有人说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但在永生的情况下,繁衍就成了不必要的需求。
黏黏腻腻的血脉亲情,对她简单的生活追求反而是种累赘。
上杉曾经倒是妄想过成为某位圆桌骑士的后爹,但是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迦勒底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上杉怀着心事不说话,安倍吉平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再三沉默,最后下定了决心:“父亲大人……”
看这小子犹犹豫豫的样子,上杉心里便明白了缘由:“无妨,今日尽管畅所欲言,我不会动怒。”
“您……为什么会选择人类的躯体?”
做一个名声显赫的人的儿子并不是种轻松的事。
因为父亲的光辉会盖过你自己,就像太阳一旦升起,周围的月亮和星星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那个人永远都是那一座无法翻阅的大山,以至于你被人提到,永远都因为你是“那个人的儿子”,这辈子只能在他的阴影下喘息。
很不巧,鵺就是这样优秀的父亲。
在他眼里,安倍吉平就是以他的意志操作的傀儡,他不关心自己这个儿子的心里状况,甚至不喜欢他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足够。
而安倍吉平明显无力反抗自己的父亲,他只能如鵺的心愿,千年来的人生只不过是遵照他父亲的意愿行动。
他知道鵺厌恶人类,想要将自己转化成完全的妖怪,他也知道当鵺再次将近人间,便会清扫人类、创建只有妖怪的世界。
他对自己的血统极度憎恨,然而却不敢在自己父亲面前展露一分一毫。
而如今,当安倍晴明却以完全人类的身体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终于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疑惑。
“您不是讨厌人类吗……”因为惧怕自己父亲的怒火,他只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他并没有承受想象中的斥责,记忆里从来对他不假颜色的父亲却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
上杉笑了片刻,又停下来定定地打量着安倍吉平,直到他面色越来越苍白,然后意味不明地对他说。
“因为我是安倍晴明。”
安倍吉平的头垂得更低了。
上杉不会安慰人,她也不会去安慰人——
已经活了快千年的人,又有什么好迷茫的。
她丝毫不将鵺的罪孽视作自己该偿还的债务,这个恶劣的家伙只会伸出手,越过茶几去一下一下捋着这个狐妖的狗头。
“吉平……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吧?”她居高临下喟叹着,“……你是在向我求助吗,吉平?”
清楚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向我求助,在向我屈服,请求我这个给你带来不幸的敌人在你的思想上再次打下烙印。
但不是你自己觉醒了自己的意志,不想被我操纵吗?
父亲大人房间的门关上了,安倍吉平没有在这里得到任何的答案。
他在门外遇见了来复命的鬼童丸。
安倍吉平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更遑论是在别人面前。
哪怕这个妖怪是从一开始就自愿跟随鵺的鬼之将领,可以算作父亲大人的亲信。
因此他只是不自在地朝鬼童丸点了点头,算是过打招呼。
鬼童丸也对他颔首回礼,然后目不斜视地敲响了门:“晴明大人。”
“进。”
房间的主人惜字如金,门再次关上了。
鬼童丸进了房间,先是向上杉汇报了他在远野与奴良陆生交手让他体悟了畏的事,然后又说:“属下刚才在外面遇到了吉平少爷。”
安倍晴明现在的威压愈重,放在以前鬼童丸可不敢随便触他霉头,也是他见晴明大人此刻心情不错才与他说这些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