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柳艺是被屋子里的动静吵醒的。
睁眼的那一刻，印入眼帘的是白晃晃的天花板，她觉得头晕晕沉沉的,呼吸不太顺畅，嗓子像是有砂纸磨擦过。
房间的遮阳布拉的很严实,从缝隙里透出的一点微弱阳光,也无法照亮房间。
她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摁亮房间的夜灯，才晕晕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前,用力扯开遮阳布。
屋外的太阳很大,光线骤然的变化,让她的眼睛微眯,她按了按太阳穴,等到酸胀没有那么明显才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的储物架上,从医药箱翻出一盒消炎药。
她蹲在地上，认真看说明书的时候，有人站在她身后。
她猛然回头，看到的却不是心里以为的那个人。
“柳艺，起来啦？”她看到了程书瑶手上端着菜，站在餐桌旁。
她拿着医药箱缓缓站起来：“嗯，程姨早。”
程书瑶：“还早，都十一点多了。”
她别过头，在小箱子翻了翻，翻出一盒消炎药，认真看了看说明书，抠了两粒放在掌心：“昨晚睡的太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昨天是几点睡的,只记得她哭累了以后，是陈修然抱她回的房间。
昨天的见面，他们俩并算不愉快。
大概是昨天夜里在外面呆的太久了，感冒来的来势汹汹。
她右手蜷缩，将药片握进掌心，目光在客厅和餐厅四下打量。
程书瑶将菜放下，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别看了，喜安去学校了。”
夏柳艺想得到的不是这个答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询问，只得将手上的药送入嘴中，苦涩的药味在舌根蔓延开来。
程书瑶见状，拿起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借着温水把药片咽下去。
又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目光依旧在屋里扫视着。
程书瑶将她手上空了的水杯接过：“陈修然也走了。”
夏柳艺手上一松，杯子被拿走，她顿时觉得刚咽下去的那两粒药，贴在了喉管，苦味泛上来。
“程姨...”她的声音像是破锣，哑的可怕。
“刚走没多久，见你睡的熟，就先走了。”程书瑶把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回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夏柳艺。嘱咐了两句：“去洗脸刷牙，准备吃饭了。”
然后重新走进厨房，边走边说：“你这感冒了，还得给你做两个清淡点的菜。”
夏柳艺踱步到厕所，从洗脸池上的镜子，看到了憔悴的自己。
头发有些凌乱，惨白的唇色，嘴唇周边因为缺水的缘故，有丁点死皮爆起。
她从洗手台上拿过牙刷，挤了点牙膏。
不知道昨天那一切，是不是应该当作一场梦。
陈修然想要的，和她心底想的是否一样。
害怕让她畏惧。
她嘴里叼着牙刷，麻木的简单的洗漱一番，走回客厅，坐在了餐桌旁。
程书瑶将煲好的汤端出，看到坐的端端正正的夏柳艺，自然使唤道：“去拿碗筷，还有汤勺。”
夏柳艺立刻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人的碗筷，摆好以后，又起身拿了盐。
想往汤里倒的时候，程书瑶一把抓住她的手：“放过盐了，你这孩子想啥呢。”
她重新坐在桌旁，拿起汤勺，先给程书瑶装了碗汤，两个人都没开口，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声。
程书瑶手扶着碗，突然开口：“柳艺，你二十八了吧。”
夏柳艺的手一顿，然后镇定自若的说：“嗯。”
程书瑶低头看着碗里的排骨汤：“你姚叔那边有几个不错的男孩子，我帮你挑了个，你晚点加微信聊聊。”
“程姨，”夏柳艺给自己舀了碗汤，对答如流的回道：“不用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她回答的太过迅速，一如这几年的回答。
早几年程书瑶还不在意，想着她还小，这一晃都倒了二十八，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她第一个见到夏柳艺的时候，她才十三岁，现如今都二十八了。
十五年，她的嘉仕要是还活着，现在也该结婚生子了。
她不是没有怪过面前这个女孩子，可是更多的是心疼。
“柳艺，你知道程姨是把你当女儿在养了，你别嫌弃我念叨，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年纪真的不小了。”
夏柳艺拨动着碗里的排骨：“我知道。”
“陈修然，”程书瑶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夏柳艺手抓着汤勺突然抬头，对面的程书瑶心一紧，她叹了口气，“那是陈鸿良的儿子，都是没有心的。”
她和陈鸿良的婚姻，击破她少女时期对所有爱情的所有幻想，她遍体鳞伤。
却又只能暗自疗伤。
夏柳艺握着汤匙的手暗自用力：“程姨，他有的。”
“如果没有心，他就不会因为程哥哥主动来接近我。”
“如果没有心，他就根本就不会落入那个全套。”
“没有心的，应该是我吧。”
“我看着柳振良敲下那一棒子，我都没有提醒他。”
“是我利用了他啊。”
“他和程哥哥一样，是个善良的人啊。”
夏柳艺的声音一句一句的传入程书瑶的耳中。
她想到早上见到的那个男人，他们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她没有算过，任何跟陈鸿良有关的事情和人，她都学会不再去关心。
那个孩子已经悄然长大。
都是可怜人，她没有没办法去怪谁。
这都都是命。
她没办法左右，也没办法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