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迷的行为模式可以简单的用几个词概括:合理、秩序、效率和利益。
作为席巴与基裘的第一个孩子,他收获了来自那个古老家族里足够多的关注,以及充分得稍嫌过度的教育——相对之后的糜稽来说,确实是令人羡慕的长男。
只是很快,他身上某些不寻常的特质便显了出来……最先发现这点的便是出身于流星街的基裘。
“小伊让我不安。”
当她这么对席巴说时,银发的男人正在训练三毛。他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直到无知的闯入者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后,才转向撑着伞的基裘,“他流着我的血,那不是很正常吗?”
“亲爱的!你听我说——!”基裘的电子眼罩在阴影中闪烁,“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他太像我了!”
“出什么问题了?”
“他几乎不哭也不笑。就用那双空虚的眼睛看着你……里面……里面一点感情也没有。”
席巴挥退三毛,肌肉隆起散发出坚定的意志,“呵,别去介意这些小事,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说……更多的孩子,这才是我们现在需要做的。”
“噢——亲爱的,你说的对!我也无比希望能有一个像你的孩子!”
……遮阳伞被丢在一边,挡住了后面互相重叠的身影。
口袋里的电话还在铃铃作响,伊尔迷当着帕里斯通的面按下了通话键,“喂。”
“伊尔,是我。”
“父亲。”
“她在猎人协会手里?”
伊尔迷几不可察的瞥了帕里斯通一眼。他并不能听见电话那一端的内容,但面部的笑容却在逐渐加深,“是的。”
“那我就只说结论。”席巴没有停顿,陈述的声音和内容同样简洁、扼要,“这次先照他们说的去做。”
“知道了。”
就和对待历次的任务一样,伊尔迷的选择永远只有肯定一种答案。但席巴还是听出了一点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伊尔,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席巴的原因无非是这么做能给家族带去更大的利益,不过联络来的如此仓促……伊尔迷已经大致猜到了几种可能性,“并没有。”
“那就好。我说的……是这次。”席巴有意无意地强调。
“嗯,我知道。”伊尔迷像一幅褪了色的画,或许也曾图绘着绚丽奔放的线条,可现在空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席巴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和打来时一样由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伊尔迷重新将玫瑰花捧在了胸前。眼睛里的黑色是静止的,仿佛凌厉风暴过后平静的海面,“你说过我可以去探病。”
“是的,这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揍敌客先生,我还没有正式请教过——”帕里斯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个……你想去看谁来着?”
“猎人协会在这里还收留了其他人吗?”
“说的也是。”帕里斯通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希望洛可可小姐已经醒了,不久前我刚去探望过,那时候她正有些疲倦呢。”
“你是说她在睡觉?”伊尔迷走下一格台阶,与帕里斯通并排站在了一起。
“嗯。我想你也知道,她需要充分的休息,毕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没关系,见到我她会醒来的。”
“揍敌客先生可真幽默。”
“我不是在开玩笑。”
帕里斯通露出了有点委屈又无辜的笑,“揍敌客先生,请体谅我只是个打工人,上面的命令不得不照做呢。”他说着侧过身体,站在两节楼梯的中间,热情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很希望能和你保留良好的关系……好了,这边请吧。让我们去看看,沉睡的公主醒来了没有。”
……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伊尔迷,帕里斯通插在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浅浅的拳头。这位姓揍敌客的男人明明只隔了半步远的距离,却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揍敌客先生和洛可可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吗?这实在很令人好奇。”
“介意。”
“啊啦……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吗?不过——”帕里斯通有很多面具,而现在他戴上了格外饶舌的那一副,“如果揍敌客先生感兴趣,我倒是十分乐意向你介绍些洛可可小姐在猎人协会里的表现。呵呵,说起来她真的是近年来少有的人才呢。”
“我感兴趣。”
“呀,那揍敌客先生想听些什么呢。”帕里斯通捂着嘴偷笑,“是猎人考试时见义勇为的行动,还是领执照时发生的趣事?”
“她为协会完成了什么委托?”伊尔迷’随口’问道。
“嗯?”
“5亿的报酬,你们利用她去做什么了。”糜稽破解过洛可可的账户,伊尔迷早已得知她汇给自己的那5亿戒尼是来自于猎人协会。
“利用……揍敌客先生的用词还真不客气。怎么说呢——是洛可可小姐自己拜托我,介绍能赚钱的工作啦。”帕里斯通意味深长地冲伊尔迷挑了挑眉毛,“只是没想到她那么急需要钱,原来是为了揍敌客先生。”
伊尔迷没有否定帕里斯通的话,显得那一切都无比理所当然。
帕里斯通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这位揍敌客看上去有种神秘的中性美,却又糅合进了强大的力量和病态的控制欲——他甚至丝毫没有掩饰,有关洛可可的每句话都在宣示所有权。
一片外部向荣、内里腐烂的泥沼……帕里斯通联想到了丛林里隐藏的陷阱。
不慎踩入其中的猎物越是挣扎就越难脱身,而黑暗会慢慢从脚底没上来,最终将淹过头顶把所有东西都拖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