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晏被他的动作一时间弄得有些懵,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生气了。”
“那就好。”宋寒川笑着露出了犬齿,一副得逞的模样:“此事已过,日后不得翻旧账。”
过了半晌,薛景晏才觉得自己中了他的圈套,但事到如今也反悔不得,况且,这般的好事落在自己的身上,不询问那些芝麻小事倒也没什么,想到宋寒川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会为了讨自己欢心做出这般的事,他竟有些隐隐的欣喜。
回去的路上,他们竟然听到了有人诵念经文的声音,四处瞧去,竟见左边有座小庙。
“这地方来的时候荒草丛生,没看到有个庙。”宋寒川心下觉得蹊跷得很,便停住了去往那边的脚步。
薛景晏也道:“确实没有。”
“但也总不能凭空的变座庙出来,这太奇怪了。”他说。
宋寒川微微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回忆来时的路,他过了半刻道:“这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不过可想而知这定是引我们上钩的饵,还刻意叫了人过来念经,真够下心思的,不必理会,走吧。”
“这些人不会真以为我们会怕什么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吧?”薛景晏都要笑了,真不知道该说这些人什么好,有做这些事的时间,还不如干脆派几个杀手来得痛快。
“我怕是阵。”宋寒川的神色反而没他那么放松,身子紧绷,神色丝毫没有松懈,他边探路边道:“研究阵法这方面,西夏高手频出。”
薛景晏想到那次的坐墓阵,心下也有些戚戚,虽说那次的阵法没有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但那真的纯属侥幸,若不是宋寒川恰巧看过书,只怕二人当时便会出不来,现在又有阵法,真叫人头大。
“你是觉得不对劲?”薛景晏询问。
宋寒川微微蹲下身,在草丛里拨着什么,他没有抬头,但却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不对劲,哪有人吃饱了撑的会做这些无用功,明知道就算他们设了陷阱我们也不会去踩,还做这些事情有用吗?除非做那些事会降低我们的警惕,让我们踏进别的机关或者阵法里去。”
“不对。”宋寒川看到几根细细的白线勾在草里,有规律的排布开,便立刻意识到他们刚出山口就已在阵中,但还没等他说话,便察觉到身旁没人了。
他猛地回头,薛景晏不知何时已经失去踪迹,周围渐渐腾起白蒙蒙的雾气,只能隐隐约约的瞧到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林子,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顺着那片林子慢慢的寻了过去,林子沿路都有小石碑,他穿过树林,一座山立于眼前,这山看上去很高很陡,他却熟悉的往右边拐了去,过了会儿便找到了机关,摁下去的时候只听得耳边“隆隆”直响,眼前的石山渐渐从中间打开,露出了几乎有千级的台阶,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去,终于在看到山门前的“穿云楼”三个字时,想起了自己置身何处,这是他的家,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川儿,你又偷跑去玩了是不是?”女人责怪却温柔的声音传来,他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前面,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正在给一个滚得土兮兮的男孩子拍打身上的尘土。
男孩子笑着挠了挠头发道:“娘亲,我已经乖乖的练完功了。”
“机关术呢?”女子故作严厉的板下了脸。
小男孩得意的扬起了下巴道:“当然,师傅都夸我聪明,学得很快呢。”
“是吗?娘就知道川儿最厉害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好多年都没有哭过了,眼泪流下来落入嘴里,咸咸的,很苦,他低低道:“娘亲......”
眼前的景象像是走马观花一般,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宋寒川被披头而下的雨砸了个措手不及,穿云楼到处都是破败残垣,到处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雨水都冲不干净,山门外的树都倒了,雷电不停的闪,他只能看到道道血光横过自己眼前,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川儿!”是他的娘亲,他的娘亲还活着。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自己的娘亲满身都是血,后背还插着泛着银光的刀,她轻轻摸着小男孩的脸,嘴里吐着血,喃喃道:“川儿,不要怪你爹。”
“我不会原谅他的!”他看到小男孩眼睛里迸射着浓烈的怨怒,他大声的哭喊道:“我明明叫他不要走的,明明只要他不走,谁都不会死,娘亲你......”
“川儿。”女子哽咽着,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她倒在雨水里,呛咳道:“听娘的话,不要怪怨任何人,好好活着,好好......”
女子话都没有说完便断了气,天上的雷声越发震耳欲聋,闪电砸下来,半边天都亮了,男孩用力的摇晃着女人的尸体,就算到最后也没有把她一个人留下,男孩找了根绳子,把女子绑在身上,一步一步的拖下了台阶,数千道台阶,皆是刺目的血痕。
宋寒川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刺骨的寒冷席卷了他,他只觉得很疼。
小男孩背着死人走了三日,被宋悬找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小男孩身上也都是尸臭。
他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身边,这几日来,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娘亲埋在土里,但是他的娘亲怕黑,所以他死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