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猜错了一半。就算你没有这份心思,王珍却未必没有助你成事的意思。他与我是同一种人,我明白他的。”李柏帛道:“他知道我不会投降楚朝,却还要让你见我。所以,他想让我投降,只怕不是投楚朝,而是投于你。”
王笑也不回答,颇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就说了不该见你。”
“王珍的心思既被我看出来了,楚侯不妨杀了我?”
“你既然能看出来,别人或许也能看出来。但无所谓,我没这心思,谁也冤枉不了我。”
李柏帛笑了笑,问道:“楚侯不想杀我,是因为七殿下?”
“唔,你这读书人坏得很,偷看了我的信?”
“没有。只是你既然肯放回我家娘子,想必还是心里有七殿下。”
王笑道:“所以呢?想让我也把你放了?”
李柏帛缓缓道:“楚侯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乱世纷扰,你若是想代楚自立,当初便不该去辽东,直接经营胶东一地岂非更好。或者如今,你已挟持了楚帝,根本就不必理周衍死活。你若真想扶楚,也不该捉着这么多兵权,你支持周衍政变夺权,行事没有半点忠臣的样子。甚至还与我们七殿下私定终身。若有朝一日周衍真的稳定局势,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这些,你不会看不明白。至少我知道王珍已经看得很清楚。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做这些意图到底在哪里。或许说,你自己也不明白想要什么?”
王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我没想当皇帝,也没想当权臣。我就想安安稳稳地活,不用朝不保夕,也不会受人压迫。不用给人下跪、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也不会毫无理由地被人杀掉。我大概可以是一个平民百姓,但依然可以过得富足,不会担心哪天有人能冲进我家里来。”
“呵,说来简单。若是仔细一想,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这样活着?”
“是啊,但我想那样活。”
李柏帛道:“楚侯若真心作这般想,大可以投到我们瑞朝。我保证侯爷可以这样活着。”
“你保证不了。”
“我保证。”李柏帛很诚恳,“我了解陛下,只要你愿意投过来,陛下能许诺你与七殿下的婚事,保留你的兵马,丹书铁券,优容一生。侯爷就算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七殿下。”
“你保证不了。”王笑也很诚恳,“我投过去,唐中元就算不杀我,我还要担心着建奴杀到我的家里。”
“有何区别呢?我说了,陛下可以保留你的兵马,你在楚朝这边是如何做的,到了瑞朝依旧可以一样的行事……”
“不一样。”王笑道。
“一样的。”
“不一样……”王笑道:“唐中元给的权力和周衍给的……不……”
他话这里,他停下来,稍稍的茫然之后,轻笑起来。
在李柏帛脚上的铁链上踢了一脚,王笑道:“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俘虏。”
一个俘虏,居然敢反过来招降捉住他的人。
——我在辽东当俘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般想着,他也懒得再与李柏帛多说,转身便向外走去。
“七殿下病了。”李柏帛又道。
王笑脚步停了停。
“她在陛下面前作了保证,说王家会投降,结果王珍领着楚帝跑了。在霸州之时,东征军本已追上楚军,七殿下担心王家家眷有失,私自放开通道,王珍才得以突围一路逃到沧州。她一介女儿之身,花了无数心血才得以在义军中崭露头角,如今尽数功亏一篑……”
一席话说完,王笑没有回头,走出门。
李柏帛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吐了吐气。
还是没能说服王笑。
从接回汤小霜之后,他便开始想过这件事。可惜还是没有说服他。
罢了,今天算是认识了,路还长……
屋外,王笑也吐了一口气。
他来见李柏帛,这是这几天做的事当中最没有意义的一件。
他对李柏帛没有就没抱任何目的。
于是,他没有端着侯爵的威严架子、故作深沉,只是像个普通人那样过来随便聊聊,因为对方是芊芊的旧识,所以就过来认识一下。
没想到自己如此坦荡,对方却还想劝降自己。
——简直就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