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帛点点头,转向汤小霜,正色道:“那为夫便先去了。”
一路上,李柏帛脑中便开始考虑这件事。
江举仁与楚朝一般武将大同小异,贪财怕死之辈。
但大瑞拿下京城后,李柏帛还是写了封信去招降他。一则是因为济南墙高城坚不好强攻。二则是因为山东地方实在不好拿,楚朝山东巡抚吴培、山东左布政使钱承运都是齐王死党。右布政使俞兴国倾向南京的皇孙,济南知府施光卓态度含糊,算来算去,也只有江举仁可以作为突破口……
李柏帛本以为这件事需要等自己到了济南当面劝降,没想到江举仁竟自己跑来了。
进了中军大营,便见江举仁单膝跪在吴阎王面前,果然是投降了大瑞朝。
“王笑到了济南。”吴阎王指了指江举仁,又对李柏帛道:“让这个降将和你说吧。”
他前阵子死了个儿子吴伯,心情便不怎么好,这些天下来人瘦了很多,看起来更加阴郁可怕。
江举仁似乎有些被吴阎王吓到,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
“这位便是李军师吧……罪将久仰大名,平生渴慕,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对了,罪将已经投降了大瑞朝……”
他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投降过来,对李柏帛而言也是毫无用处。
劝降江举仁,为的本就是拿下济南城,至少也要拿下济南守军。又不是大瑞朝这边缺个猛将……何况江举仁显然不怎么猛。
但李柏帛现在的关注点也不在这方面,开口便问道:“王笑到济南了?细说。”
“是。”江举仁道:“他是两日前到的济南,半夜在城外叫开城门。我本不想给他开城门,但他亮出名号,城门校将私自开门迎了他……”
话到这里,李柏帛露出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出所料的表情。
这便是势,辽东之战之后王笑已形成了他的势。权势这种东西就是有多少人认同你,你便有多少权势。如今王笑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往济南城一坐,那座坚城就愈发难攻。
另外,王笑以这个速度从海上直接赶到济南,为的必定是接应周衍这批人。
李柏帛心中叹息——娘子还说我磨磨叽叽,我这分明是未雨绸缪呐。
那边江举仁接着道:“王笑进城之后,罪将麾下游击将军徐典马上便投靠了他。他们又搜查出李军师的来信,夺了罪将的兵权……”
“信看完了要烧掉啊,蠢材。”说话的却是吴通,一脸鄙视的神情。
江举仁留着信本是为了等瑞军破城时用以保命,此时也不敢顶嘴,只好道:“罪将想着,大瑞势如破竹、不必担心这些……”
“别说这些小事,接着说。”
“是,被夺了兵权之后,罪将便被关押起来,幸得军中忠义兵士相救,又因罪将在济南军中还有些旧望,才得以逃了出来……”
“没让你说这些。”吴阎王拍案骂道:“让你说接着王笑如何了。”
“罪将逃出济南城之时,只见城中军民厉兵秣马,想必王笑是要来接应齐……楚朝余孽。”
李柏帛便又问道:“他有多少人?”
“进城时只带了数百人,但据说他从辽东带回了精锐万余人,他到济南之时,大部人马据说已走到青州……”
吴阎王与李柏帛又仔细盘问了江举仁一番,所得到的也只有只言片语。
王笑从辽东带回万余精锐?
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击杀皇太极这种更不可思议的事他也做过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王笑在辽东的行迹扑朔迷离,可以作为推测依据的线索太少,实在不太好判断。
对于济南城的动向,江举仁那两名亲卫也所知也不多,只说王笑在济南调粮草供其一万余精锐,因粮草不足,又征用了许多民夫与马车。
李柏帛将这些零零碎碎的情报汇总分析,隐隐约约便得到一个大致的猜测……
吴阎王也是皱眉沉思,忽然拍案喝道:“王笑要取临清!”
打仗这种事,除了兵马,粮草亦是重中之重。王笑前阵子还在海上,如今匆匆赶到济南,若真有万余精锐,推算他们的行军速度,那必定没带粮草。
站在王笑的角度下,接下来便该先取了漕仓,再率军来接应周衍。
问题是今年江南的兑运粮在临清还是在德州?
于是,吴阎王一句话说完,便盯着李柏帛的眼睛,试图看出些什么。
李柏帛这般被看着,忽有些进退两难。
事实上,兑运粮就在德州,他本打算在平定楚军之后将吴阎王骗去临清,再自取德州漕仓。
但现在,李柏帛知道王笑就要来德州了,那……该不该告诉吴阎王呢?
“不是临清,临清漕仓存粮不过十万石,关键还是在德州。”李柏帛叹道。
吴阎王心中冷笑。
——果然,这李柏帛到现在还在骗自己。
这般想着,他反而愈发确定鬼泥鳅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