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元尚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让贤弟帮我们认人有些为难,毕竟那也是杀了奴酋的枭雄。但没办法啊,龙骨大就在城外,若不依他所言,万一兵祸再起又如何是好?”
李京树便沉吟起来。
“对了,贤弟若想科举,不如先到我内舅衙中任一幕职,趁这两年多结交官宦,通通门路。正好今日我为你引见,我朝科举一途不看才学,只看家世,贤弟再刻苦攻读又有何用?不如多结交人脉,往后必有一飞冲天之时。”
这个提议他并不是现在才想起来,先前不说无非是因为彼此关系没到这一步,此时李京树租赁了他的宅子,他又见过其家口,自认看清了对方底细,再加上有求于人,这才提出来。
李京树想了想,带着些为难的语气道:“那好吧……”
崔明吉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忽听人说朴元尚来见,便让他进来。
彼此落座,朴元尚说明来意。
崔明吉闻言微微皱眉,道:“这人的来历你可打探了?其人年纪、相貌可是正符合龙骨大要拿的王笑。”
“这城内像这样年纪、相貌的可多了。他若真是王笑,如何还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跑到我们面前?”朴元尚道:“这李京树是朝鲜人……”
“朝鲜人又如何?朝鲜人未必就不是楚人扮的。何况他还在燕京游过学。”
“大兄放心吧。楚人中能扮我国人的都是在我国生活了许久,那王笑不到弱冠之年,又是驸马,长年呆在燕京,如何能扮?楚人瞧不起我们,有几人会说我们的话?还是那样地道的京畿道口音。一会大兄一见他便知。”
朴元尚说着又道:“他家底我也探了,带了两个女人,两个孩子,一只猫,不对,小老虎。总之没有半点逃命的样子,大兄不必起疑。”
崔明吉点点头,方才道:“让人进来吧……等等,我出去看他。”
崔明吉走到外厅,透过屏风看去,只见那李京树坐在客椅上,果然是气度不凡。
崔明吉又招手唤过一个婢子,低声吩咐了一句。
不一会儿,那婢子便捧着个茶盘过去。
“李公子请用茶斯密达。”
李京树点点头,伸手接过茶盏,似乎被烫了一下,连忙将茶盏放在边案上。
等那婢子出去,他拿手捏着耳朵,自己就在那“啊唏”了两声。
“啊唏,米气达……”
崔明吉目光看去,见对方神态动作果然是朝鲜人无疑,甚至比朴元尚看起来还要像朝鲜人。
他这才缓缓踱步出去,在上首坐下。
双方见过礼,一番对答,李京树不仅描述了王笑的外貌,言谈间透露出的才智也让崔明吉刮目相看……
“若让晚辈来猜,王笑能逃到铁山郡,许是扮成了女真人,甚至还可能拿着清廷信令。大人不妨有的放矢,先搜查城中留着辫子、没头发之人,必能顺藤摸瓜找到王笑。”
崔明吉沉吟道:“那些女真人们蛮横惯了,本官如何敢动他们?”
“大人不必动他们,只需要将这个推测告诉龙骨大,难题也就顺势抛出去了。”
崔明吉大喜,当即便答应朴元尚的提议,用李京树为幕僚……
到了次日,他却又把李京树唤来商议。
“本官发现近日城中来了一批两百余人的女真人,个个带着马匹,推测王笑便在其中。但,我报给龙骨大,他却让本官不必打草惊蛇,你怎么看?”
李京树思忖了一会,拱了拱手道:“东翁,学生有个推测……昨日东翁便已开始搜查城池,恐已惊动了王笑。但学生能想到的,龙骨大应该也能想到,那他为何要让东翁你传出风声,而不是先探出王笑下落,然后出其不意拿人?”
“自然是先围了城,王笑便逃不掉了。”
“学生却觉得。龙骨大不确定王笑是不是在这两百人当中。比如,王笑也可能是让这些人吸引他的注意,自己只身逃往皮岛。毕竟现在大船不好找,小筏却还是有的。”
崔明吉一挑眉,喃喃道:“有道理。”
“所以,龙骨大先制造风声,是想看皮岛的楚军会不会出来。若出来,说明王笑必在城中。同时,他还可以将皮岛的楚军一网打尽。”
“那,如果皮岛的楚军不来呢?”崔明吉问道。
“那龙骨大必要征船亲自攻打皮岛……”
听了李京树一通分析,崔明吉忽有透彻之感。
——原来那狗蛮夷是在利用自己,阿唏……
两天下来,崔明吉对这李京树倚重愈盛,决定到哪都带着他。万一遇到事情也可随时商量。
却没想到,这一天夜里,这李京树突然一匕首刺出来,狠狠刺在英俄尔岱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