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了,一声嘶喊划破天空。
“报”
“禀大帅!建奴攻破墙子岭,墙子岭守将战死……建奴入塞了。”
张永年猛然回过头。
视线望去,万里长城一道一道关隘,让人守也守不过来。
“将士们!随我杀敌。”张永年扬刀大喝道:“我们身后便是家乡父老,我们是最后一道长城……”
对于张永年而言,他没有退路。
他提刀策马,从古北口赶向墙子岭,脑中不停回想着王笑临行前所言。
“今冬建奴必要入塞,蓟镇交给你,你身后便是京畿、便是千里平原、便是无数手无寸天的百姓……我知道这一仗很难,但我会带骑兵突袭沈阳,你要撑到建奴回援,不惜一切也要撑住……”
但张永年不知道的是,类似的对话在许多地方发生过。
王珍对高成益道:“一旦建奴围京,你不惜一切也要守住。我三弟已有安排,事情会有转机……”
左经纶对宋礼道:“如王笑所言的转机未至,一旦京城城破,我们不惜一切也要带陛下南下……”
钱承运将一封密信从蜡丸中取出,看过后放在纸上烧掉,上面分明写着:“如我事败……齐王一至南京必死,南下时你要不惜一切将其留在山东……”
王珠与吴培站在海边看了一会,淡淡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成,便看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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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城。
关宁铁骑只休整了一天。
王笑与秦成业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再次行军。他们抛下伤员,只带了两日的干粮,便领着关宁铁骑消失在锦州城墙上所有人的视线中。
天地苍茫,战后的小凌河畔一片狼藉。
王笑留下了刘一口。
说起来,耿正白在巡捕营任职多年,比刘一口更适合留守。但考虑到蔡家祯的宁远卫,王笑更需要刘一口身上的土匪气。
刘一口很郁闷,但再郁闷也只能听令行事。
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他先得派人把绿营这些俘虏押走……
一艘艘大船缓缓停在海边,绿营俘虏被剥了盔甲、卸了兵刃,由长绳捆着上了船。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到哪里,面对怎样的未来。
他们原本都是楚朝的军户,战败投降,剃了头,一切就已经变了。既有过要为大清朝效力的心思,也偶尔会想起关内的家人。
如今再次投降,他们失去了刀枪,也只好缩在黑暗的船舱中,麻木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看着一艘艘船只离去,刘一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等锦州城的步卒清理好战场,他策马进城,便看到了夏向维正在城中等自己。
“刘将军。”
“夏先生。”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处,夏向维便低声道:“老师留将军在锦州,并非为了守城……”
“夏先生你就说怎么干就是了。你怎么说,老子就怎么干!”
“好吧。”夏向维无奈,缓缓道:“奴将逃至义州,必不甘心此次失败,定会再试探锦州。若宁远卫蔡家祯领兵进来,便很可能不是为了支援……”
“所以你就我说现在怎么干?”
“等着。”
“哦。”刘一口瞥了夏向维一眼,心中暗骂:说了跟没说一样。
接着刘一口又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办——他得去把那个来自喀喇沁部落的成吉思汗的子孙,名叫伊德勒的俘虏打一顿。
倒不是刘一口喜欢打人,而是王笑吩咐过让他打……
惨叫声从伊德勒所在的牢里响起。
等刘一口拍了拍手大步走出去,夏向维便又缓缓踱步进去。
“刘将军又打你了?”夏向维叹道。
浑身是伤的伊德勒点点头,看着夏向维,眼中颇有些孺慕之意。
“吃吧。”夏向维将手中的饭菜推过去,道:“知道刘将军为何打你吗?”
“不知道。”
“刘将军的儿子和你一样年纪。唉,他是将门,其子自幼从军,结果死在你们喀喇沁族人手中……”
夏向维缓缓说着,末了,他叹道:“为何要徒增这样的杀戮呢?都是罪孽啊。”
伊德勒问道:“那是我的族人不对还是楚人不对?”
“众生平等,只要洗掉罪孽,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夏向维随口说着,转过身,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纸悄悄看了看。
那纸上,有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麻麻烦烦的内容。
夏向维一行一行地再次看过去。
“创造密闭空间,营造孤立氛围……简化信息渠道,灌输绝对真理……建立权威……唔,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他心里嘀咕了一声。
他收起纸,转过头看向伊德勒,笑问道:“你想当草原的王吗?”
伊德勒愣了愣,喃喃道:“我不想,我想跟在先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