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户死了?真的吗?”有人不可置信地低声问道。
下一刻,秦玄策驰马奔来,手中长枪枪刺出,猛然贯在送冰队伍最前面的一块巨冰上。
“起!”
一声大喝,巨大的冰块猛然碎开,掉了一地。
冰块下的几个军户身上一轻,他们茫然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碎冰,忽然便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嘴里喃喃道:“真的吗?”
下一刻,火光更亮,两支长杆被官兵持着缓缓而来。
军户们抬头看去,只见上面赫然是两颗人头!
“是马千户和田将军……天呐!”
“马永望真的死了?!”
一块一块巨大的冰块掉落在地上轰然碎裂
惊喜声、大哭声猛然炸开,千余人或陶嚎大哭或仰天大笑,声震四野。他们捶胸顿足,向天地倾诉着这些年来的苦难与艰辛,又向死去亲人哭诉“为何你们等不到这一天……”
王笑策马而行,他抿着嘴,沉默着一路慢慢向前走去,将一张一张或悲或喜的脸庞看在眼里,将漫地的冰屑看在眼里,也将一具一具躺在道边的尸体看在眼里。
一直走到青龙河畔,他停下马,缓慢而有力地吩咐道:“升篝火,我们……吃饭。”
“升篝火,造饭!”
官兵们将他的命令一层一层传下去,军户们茫然地抬着头,看向河边高坐马上的少年,目光中带着天然的崇拜,也带着深深的震惊。
“那就是侯爷?”
“侯爷来救我们了……”
一团团篝火升了起来。
卢龙卫余下的粮食也被一车一车地拉了过来。
张永年又带人去打了几只野物,架着火上烤着。
附近正在堆肥的、垦田的……做着各种苦活或已做不动活的军户,以及他们的家眷都被带了过来,他们围着熊熊的篝火边,闻着空气中飘散着的米粥与肉的香气,伸长了脖子不停咽着口水。
他们也时不时望向那个年轻的侯爷,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但王笑始终沉默着,他心中弥漫着的是一种更大的绝望——仅一个卢龙卫便是这样的情况,窥一斑而见全豹,这蓟辽防线乃至天下九边,又已溃烂到何种地步?
这些边境文武中有多少人早已为自己谋划好退路,只等清军入关南下便一改旗帜、继续当他们的人上人,而在这之前,他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凌虐百姓……
王笑想着这些,感到一股由内而外的怒气压在心头。
慢慢的,他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满朝文武皆可杀!
他今日并未穿蟒衣,但封侯之后那种万人之上的权力感、要振兴天下的重负,双双压着他,在他心中将这种上位者的暴戾之气一点一点积攒起来。
于是,念头通达不过一个月……心魔再起。
人生往往如此,心境没有永恒。
但到了这一刻,王笑已不在乎什么心魔不心魔。他看着长河尽头,决定直面自己的愤怒。
彼时驻马冰河的少年面容依旧,身体中却似乎有一个暴君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