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清画陪在杨芷身侧,杨芷又肯托他下旨,想必还不是要与他生分到底。萧衷安安稳稳歇息了一整天,总算喘了口气再去上朝,虽贾家之流还是抱着斩草除根之心,但奚绍驳斥的很好。
他们因为证据本就是捏造,只得引文姜吕雉等旧例惩治,却没想到奚绍以其人之道,引了个更狠的旧例:
“以前汉章帝的窦皇后屠杀汉和帝生母,即便如此,和帝尽杀窦氏亲族,也以为窦后侍奉先帝十年,亲情大义,不可违背为臣为子之道,侍上侍亲务求丰厚,所以和帝有仁明之称,高于往代。杨太后之过比之窦后之罪,孰轻孰重?”
这奚绍,众人本来以为是当年何劭那样的墙头草,说起来曾是杨氏家臣,但名声却是不错,卫冠华逸等德高望重的老臣愿将自家后辈交给他带,汝南王萧亮提起也是多有赞赏,据说还和清河王,徐州刺史关系甚好,这样的祸事倒是没连累着他。
下了朝,刚上任的新人只见卫冠华逸这样的人都愿走在他身侧,亲近有礼的谈笑,可知奚绍这人举足轻重。
“今日天气闷热,想必终于能有一场大雨了。”父亲再度临朝,卫弗如也很是欣喜。
奚绍看着这天,倒是有些担忧,那给萧衷的酒怎么藏呢?放外面雨淋了怎么办?说起来他还让自己每三月陪着他喝,想必这时候可能正忙着,忘了这件事吧?
萧衷的确忙着。
赵灿无疾却死在弘训宫,总需要给太妃母家交代,只是他站在永宁宫外,杨芷并不请他进去。
“日头正晒,闷热的紧,陛下还是请回吧。”
他知道杨芷不会想要见他,却总是要看上一眼才放心,“无论如何,太妃死因也总需原由,就让朕见一面,问问也好。”
那宫女垂下头,“娘娘说了,缘由如何陛下自定就好。陛下能做的了剿杀杨氏的主,这点主也是能做的。”
还在气他,萧衷只能认下。
太后的气有理有据,不论杨骏等人活着有多大的错,死了,那就是自己的错。
萧衷叹了口气,扬衣跪了下去,吓得宫女忙跪在地上,“陛下这是何苦!娘娘此时心里有气,时间长了见着陛下的孝心自会过去的!”
“不必管朕,你且回去侍奉太后。”
这一跪,跪养育之恩,跪护持的苦心,也跪自己的忘恩负义,大义灭亲。总之千错万错,全是他的错。
盛夏的天气多变,萧衷被这日头晒的脸色发白时,一阵凉风解救,但这凉风却不停歇,成了飓风之势,带着豆大的雨珠就砸了过来。
“娘娘,陛下还在外面。”
庞氏也来劝道,“陛下有此孝心,何苦迁怒?”
杨芷冷着脸,手攥着衣裙,她心里知道萧衷的背上是有伤的,“去,去给衷儿撑伞。”
“是!”
“等等!”杨芷又出声叫住了她,“不用撑伞,让他快走。皇帝跪在那儿,我受不起也睡不安稳。”
听这话的意思,是因为萧衷在外面扰了她的清净,宫女无奈,却也只能如此去禀,萧衷闻言倒是起身了,太后分明心里还是有自己这儿子的。
“那等母亲醒了朕再来跪。”萧衷心是诚的,却也知道苦肉计也可以用上,淋着雨失意地走了。
马车上,听着天上这“轰隆隆”的雷声和窜进车里的阵阵凉风,清画高兴的直道舒心,却见奚绍是愁眉不展,“你又怎么了?”
“没事。”
有事,今日雷雨,萧衷也正是事多,身上还有伤也不宜饮酒,应该不会记得今日要一起饮酒吧。
可万一他记得呢?
奚绍在想这个万一。
“哼,你说没事就一定有事!”清画才不信他,只顾着下马车,却被奚绍伸手拦住了。
“借我腰牌。”
清画疑道,“你现在要进宫?一会儿宫门就落锁了!”
奚绍答,“我知道。”
若是让墨书带他走萧衷那条小道也行,但墨书一来一去总是不方便。他若进宫还需奏禀,不如借清画的腰牌。
奚绍撑着伞,天阴沉沉的,不时的闪电划破天空。
进了酿液池宫,只听见雨打芭蕉的声响,和树丛竹林被风吹的“扑簌簌”的杂音。
一声闷响。
酒坛子倒地的声音,奚绍握伞的手一紧,脚上步子快了些,待看清那坐在地上的狼狈之人时,扶额无语。
那人也看见了他,眼光迷离,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还知道过来?”
“你…”奚绍难得词穷,放了伞走了过去,“你伤成这样还能喝酒?”
萧衷浑身酒气,一推他,语气抱怨,“不是跟你约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