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因厌弃老妖笑声太过嚣喧,抬抬手便将他风噤住了,老妖措不及防,一口气不来便被哽住了。
“你做了这几万年的妖界宗主,合该有些头脑,这趟前来也是想着让你换种活法,尚不知你愿不愿意,不如我先与你论论。”虚无因不紧不慢地理一理袍衫,“这女娃娃的一元灵魄被你无端拘了来,姑且我先不和你追究。目前却需要你那天魔镜找到她身上另一处精魂所在,盼你能通力合作驱使天魔镜令我达成所愿,如此一来一去,大可抵了天魔镜的业障,至于你应是何种收场,那便要问问觅天上神,愿不愿放过你了。”
一身乌黑的斗篷下看不清老妖的面目,那柄锋利非常的皓泽剑将他死死的铆在上面,声尘被禁了去,只得风鼓一样摇撼着身体,表达他的憎恨与不满。
“你看上去似有不愿?”虚无因踅身看他,稍稍想起老妖一时不能说话,方才顿悟了,寥寥挥手,将他身上的禁术解去。
老妖不以为然,不屑地说:“依你的意思,要我驱动天魔镜找到这丫头的精魂,之后你们大可发一发慈悲将天魔镜留下,而我的死活全由你们定夺?”
虚无因悠悠的道:“诚然,如你所想。”
老妖继续追问:“依你方才所说,想让我换种活法,难道就是这么个活法?”
虚无因淡漠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你想如何?”
老妖亦无可奈何,“这女娃娃的精魂我可以帮你们寻到,天魔镜亦可拿去给你处置,此二事换我一命,如何?”
虚无因自是显出一副本上神仁慈宽大,不得已而求其次的表情,“若非不想托赖天帝,前去动用三十三天善法堂中的天黎镜,今日便没得与你打这样的商量。”
虽然各自心事各自想法,表面上算已达成一致的协议,皓泽剑自行从老妖身体里抽离而出,犹是一缕轻丝灵隽,缓缓地飞回虚无因的手中。
老妖捂着肩胛上的伤口,佝偻着身躯似流波的坠叶落在地上,百丈高的天魔镜设在岩壁前,他昂展双手口中念念有词,章草星云的纹理懿铄清溢,一道弧光流霞大盛,皆透射在虚空的幻影中。
镜中映现出须弥山下深四十万里中的罗呵王宫①,此城高三千由旬,广二千由旬,金城银门至前无数异鸟相和悲鸣,无数只昏鸦悉在七重的栏楯、七重的刀分、七重的行树之上,郭城内风沙走石,四面陡峭负山,由青黑色的众流交汇绕匝,草木四境庭宇宫殿皆寂寥,大有沧桑陵谷,倾颓穿毁,过尽千帆之后的傀俄独立。
城池内的七尸利沙议堂,周遭有中柱雕文刻镂围绕,议堂下基以砗磲而制,临高的层台明悬处,摄一颗晶莹焕然,其色先白而后黄,赤色通表里,正是莲笙魂中所失的三色精魂。
觅天看到镜中的影像,不禁呃了声,“怎么会落入修罗界?有些不大好办呐......”
老妖哼声哼气很是得意,“看到了?这丫头的元神至纯至净,若用来提升修为要比摄取那些凡胎来得裨益。”
“天地万物至灵至圣,岂容你随意魇饫[yù]?这几万年来你行此妖妄之术,依我来看也未见有多大成效。”语罢,整座宫室乍闪雷光,是虚无因翻云覆手之间震啸雷霆,只见四面营垒狼藉毁裂,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凡人的魂魄,纷纷自墙隙的壁龛中荧然飘翥,星子一样闪烁银辉,纷纷飞穿过仄小的岩壁窟穴,直达天际。
云度岩扉间风声鹤唳,虚无因又连振了两掌,老妖的兜帽乌色的斗篷赫然振飞,万年来觅天想着盼着得见灵妖宗主的庐山真面,如今拨开云雾着实骇人,莲笙倏地闪进虚无因身后,身子敧斜着他,露出半个脑袋来,觑声指了指老妖,“原来是个女煞,只是没有脚......”
虚无因双手闲适地叠在剑柄上,将皓泽剑杵在当地,淡淡地道:“这种煞极恶,修的是妖邪之道,是要被雷劈的。你看它的脸是模糊不清的,脚也修的不成样子,固然要把脸面遮一遮,裹个圆实严谨些,才能做这生杀予夺,威震妖界的宗主。”
老妖被他说得勃然羞怒,腾飞而起,以迅雷之势化作一团烟瘴,如无数蜿蜒长蛇,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猖獗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