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甘棠第一次见到大海,死里逃生后,原来会看到这样绚丽的景象。
她与柏旻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一起仰望只属于他们的夜空。以前在宫里她看不到这样大片的星星,宫里的墙总是很高,人抬头也只能望到一小片夜色,宫人也不让她跑出来,到了晚上就要回屋了,她想看星星,也只能趴在窗台上一窥夜空。
翌日清晨,甘棠身侧早已无人,柏旻很早就起了,他必须为渡过这大泽想想办法。以前宫里的艅艎渡江能抗风挡雨,但身形巨大,航速也慢,他们二人二鸟,虽用不上什么大船,但起码的空间还是要的,巨灵鸟又不会水,身形巨大,没点量级的船,根本装不下这大鸟。
他们必须在这海边待上一阵子了。
造船非同小可,两个人妄图渡过这大海?天方夜谭,古往今来征服海洋的能者屈指可数,许多人空有一腔热血,却葬身在这漫漫大洋中。怪不得没有人愿意去那遥远的西土,赔上一条命去那荒无人烟的世界,正常人都不会做这亏本买卖。
二人所处地界是召南的边缘,召南处在一块半岛上,往东,是绵延的山地,往北是辽阔的北地高原,中部是召南国都灵台地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往西,却是大泽交错,又有万里瘴林、荒无人烟的濒海地区,无人问津,有去无回。说到底西土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传说中西方有块神秘的土地,但却没有一个国家成功抵达,大多数都葬身在海上。
甘棠每日都在海边寻找能用的资源,她从来不往远处走,因为往南走就是另一个国家的边境,女人在召南呼风唤雨,去了别的国家却又可能是男人的附庸,她虽说有一招半式护身,但若真动起刀来,却不一定是男人的对手,其他国家的边境都有重兵把守,她贸然靠近,确实容易被人当做探子,直接送进牢里。
她看过召南的地牢,触目惊心,再也不想去那种地方了。
海风每日侵蚀着她的脸,烈日暴晒,夏风侵蚀,千金之躯已不如在眠山那般细嫩,触之粗糙,如民间干着苦活的村夫。她必须每天拾干柴,否则晚上有野兽靠近,没有明火,是吓不走它们的。
她走在海边,沙石经常跳进她的鞋子里,很是硌人,她不得不光着脚走在沙滩上。少女总是好奇外面的世界,南边总是格外吸引她,其他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的?那里的男人也像召南的那么卑微吗?
柏旻从不让她太靠近南边,说南边的男人似老虎,可怕得很。
她瞧柏旻那处正忙得热火朝天,柏旻在搭着房子,两只鸟在他的命令下行事,长得高的,负责高处,会飞的负责衔木枝。她将干柴垒好,穿好鞋子,悄悄地走向南面。
海边的草木总是格外茂盛,高大的杉木遍布整个悬崖,偶遇几个鸟窝。甘棠爬上悬崖,一路向南,又爬上了树,站得高,望得远,她能看见远处的山头,却见不到南方的边境,树木掩盖了南方的痕迹,除了树,便是树。
她觉得离得够远了,便打算折返,却在折返之际,听见了刀剑相向的声音。听到这要出人命的声音,她害怕极了,连忙将自己藏了起来。
入眼所见,是一个男子与众人搏斗,这种恩恩怨怨她见惯了,不死一个,是不会收场的。她躲在大树上,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学了柏旻个三.四成的隐身术。
男人古铜肤色,拿着一把剑,举止间,畅快淋漓,追杀的众人在他身上没讨到什么好处,反而不同程度地挂彩,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剑法,与柏旻的剑法很是不同,柏旻以快、准、狠取胜,一般不出招,一出招就致命,而眼前这个男人却不断地通过不同的招式,卸掉对方的力,使他们逐渐没了力气,处于下风。男人剑术之妙,动作之美,甘棠差点没给他拍手称快。
追杀者没几下就被男人放倒了,他的收势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甘棠直接喊了声“好”!
男人追寻她的声音,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一树上。危险地眯起了眼,刚收好的剑又被他拔了出来,利剑出鞘,甘棠甚至能听见那清脆的金鸣声,甘棠被吓了一跳,刚想说“大侠饶命”,却见趴在地上没死透的追杀者,突然捡起一把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刺透了男人的胸膛,她只看见一脸错愕的男人应声倒地,那个拼尽全力的追杀者也一命呜呼。
血溅四周的场景实在骇人,甘棠坐在树上都不利索了,可那受伤的男人不断流血,甘棠咬牙从树上跳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男人伤口处不断流血,他气息奄奄:“救孤……”
甘棠哪懂医术,只能大喊:“救命呀!柏旻!快来!”
原本还在搭屋子的男人听到这声呼喊,迅速丢开手里的工具,朝声音处跑去。甘棠的声音源源不断,心急如焚,带着哭腔的呼救如同一把利剑不断剜心。声音是从南边的悬崖传出来的,柏旻管不了那么多,徒手爬上悬崖,甘棠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冲过了一层一层挡路的草木,林子里的锯草在他的身上割出了一道道细密的伤口,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甘棠,却见她浑身是血,周围躺了好几个人,连忙跑过去,焦急问道:“伤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