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坐在边上,看着柏旻的眼睛,他同样也望着她。柏旻长了双如星般的眼睛,煞是好看,只是这双眼曾经布满星光,现在星辰陨落,一片暗淡,或许有了新的念想,他眼里的星空才会重新璀璨。
“柏家蒙冤皆拜皇族所赐,为何还要护我?你不恨么?”
“恨?怎么不恨?柏家只剩我一人,伶仃在世,还有逆臣贼子的罪名。”
柏旻嘴上激动,但却没有戾气,一片平和,他大概觉得某些事情再也瞒不住,索性就全盘托出:“我的母亲是柏家至强者,她说我的命与皇族紧密相连,我的未来与皇族同起同落。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临死前唯一的一句话就是让我去寻你,保护你,只是她不知你这预言中的大帝是何等角色,毫无帝气,软弱无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若是非要离开,请你有了自保的能力再离开,否则我耗不起,也并非次次都能救你。”
是啊!他每次都会在紧要关头出现,将她带离困境,对她过分的好了。幼时见过太多阿谀奉承,一个人无条件待一个人好,不是有求,就是因为爱。柏旻此人心中无爱,甘棠不敢全信,他的话里有一半真一半假,她无法判断,只有一个答案可以确定——柏旻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拴在身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命。
甘棠被人骗多了,也就学乖了,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开始伪装自己的内心想法,即使现在心里依旧掀起了万层浪,她还是要表现得对柏旻不再有敌意,甚至要让他觉得自己是同盟。她告歉道:“是我不对,我会努力弥补一切,但也请你恪守本分,就算不要求你以女为尊,最起码也要尊重一下我吧?”
“只有强者才配被人尊重,你若想别人尊重你,多磨练心智,强健体魄,召南的女人少有你这样弱不禁风的。”
“召南的男人也少有你这样浑身煞气,女人见了都觉得你粗鲁野蛮。”
柏旻反问甘棠:“一个男人弱不禁风,日日想着讨女人欢心,靠女人过活,你觉得那样的男人好看?公主殿下到底还是个孩子,见过怎样的男人?在下虚长公主几岁,倒是见过不少女人。”
“柏君见识广,自然识得人多,但甘棠只在宫里坐井观天,确实没有见过什么男人。”甘棠起身,昂首挺胸,望着仍坐着的柏旻,义正言辞:“此番回去,我不再离开山谷,你勿再要求与我同卧,主次有轻重,君臣也有别,本宫尚未成家,不想成为沉迷男色的刁蛮女人,既然我是传闻中的大帝,自然要学为君之道。”
“为君者,也要学会开枝散叶,否则皇室人才凋零,人多势众,人少寡众,想找个给自己撑腰壮胆的人都没有,民间百姓都知道子女多了,老一辈的说话腰杆才能直。”
柏旻话里有话,甘棠选择假装没明白,别人的姻缘要情,眼前这个御赐的姻缘却要命,甘棠没那个精力与他周旋,这男人进了后宫,定是祸乱之源,披着人皮,心如豺狼,后宫之大忌。
“头一回听到这新鲜意思,那些沉迷美色的昏君倒有自辩之辞了。”甘棠欲盖弥彰,她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这人精?柏旻看穿了她,她这装傻的本事太过稚拙。柏旻突然觉得失落,他尽心尽力扮好自己角色,削减自己锋芒,却让这女人更加提防,以前柏家将他以储后之身培养,学习的男德那一套,可不就是想女人所想,忧女人所忧,女人喊东,他就不能往西,怎的到了甘棠这里,就格外不适应?还不如以前对她不冷不热,甚至有点强逼的时候。
“你不该如此防我。”此番博弈,柏旻知道自己输了,不打算再弯弯绕绕,甘棠给自己建立起的心理防线不再那么容易攻破,半点伪装都能引起她的不信任,只有让她觉得他是诚实可靠的,甘棠才容许他继续接近。
“柏君此言差矣,我怎会提防数次救我于水火的恩人?只是男女有别,终归要有点距离。你我虽有婚约,但国破家亡,这约定早已不作数了。你也别觉得有什么束缚,要尽点什么义务。”
“我并非乱臣贼子,只是要自证,当初愤怒懵逼了心,才将你的行踪泄露给长云,所以一直伴随你的左右,弥补自己的过失。”柏旻摊开手心,是她落在角落的簪子,她的眼神微变,柏旻寻到了突破口,便道:“你若是被长云的人捉到,被抓进宫中,注定只能当个傀儡,而且是草包中的草包,傀儡中的傀儡,你在我这里,长云的人不敢来,因为他们不会打破与我的交易。”
“什么交易?你果然是个卖国贼?”
他不急不忙地将簪子用水洗净,又用衣角擦干,将磨损变形的簪子重新用手摁合,想给甘棠戴回去,但她的头发实在杂乱,只能作罢。
“我从未叛国,这场交易,不过是一物换一物,你可知这场交易避免了一场屠杀,保住了召南百姓的命?也保住了你和甘玉华的命。”